第60章消息

回到丞相府里，子期急急地拿了药给小萝敷上了。

小萝倒不叫疼，静静地坐着，时不时偷偷地瞄一眼姜谷雨。好一会儿，见姜谷雨仍不说话，她才开口道：“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方才你在大街上凶她们的时候，可是中气足得很，怎么现在倒蔫下去了？”姜谷雨瞧着她现在的样子，又想起方才她在街上张牙舞爪的样子，只觉好笑。

说起这事，小萝仍是一幅忿忿然的样子：“她们实在是可恶得很，竟敢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坏话。”

“这世上，最堵不住的，便是人家的嘴，这都城里说我不是的人可多着呢，我每干出一件他们意想不到的事，他们都要讨论一番，腹诽一番。若似你这般，我一天不用睡觉，光架就够我打的了。”

小萝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怎得这样无聊，到处说别人坏话！”

“人这一生，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就很不容易了，实在不必去理会他人是什么样的，你可懂了？”

“懂了。”小萝点了点头。

可瞧着小萝的样子，姜谷雨却是不信：“真的懂了？那以后若碰到这样的情况，你还去和她们打架吗？”

“自然是要打的，都欺负到头上了，还纵着她们吗。”说完，见姜谷雨笑着看向自己，才改口道：“我，我尽量克制自己。”

姜谷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件事，你需得和我老实招来，你和那朗东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街上，朗东瞧着小萝脸上抓痕时，眼中不自觉透出的关切，她可是瞧得明明白白。

其实自知道小萝与朗东有交集之后，她便向少极和风亥打听过此人。两人都说，朗东这人虽是大公子一派，但行事尚算得上正派，也尚未婚配。只是因出身世家，平日里礼教束缚受得多了，家族颜面之说也听得多了，比较看重面子。他支持大公子，便是因为大公子是已故言皇后留下的唯一的儿子。

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小萝天性活泼，也是人们眼中不守礼教的人，朗东对她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是真心待她好，还是只是被束缚多了，初见个不同于其他恪守礼教的女子便觉得新鲜。除风瑾外，大公子风仲几次设宴，也想邀她，她都拒绝了。大公子与五公子之争，她听过些，实在是不想掺和进去。她不知朗东与小萝相近，会不会有其他目的。

小萝被这一问，神色中竟不自觉地现了出慌乱来，那丝慌乱中，又带了些小女儿家的娇羞。

“我与他没什么。”

“真的？”姜谷雨把语调拉得长长的。“我今个可瞧见他腰间挂了个香囊，那个香囊的绣样，像是出自你手。”

“不是我给他的，那是他抢去的。”小萝惊叫道，随后又反应过来，低下头用手绞着上衣的衣角，内心好一番挣扎。好一会儿，她才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抬头道：“姐姐对我好，我不瞒姐姐，我……我心里确然是有些喜欢他的。”

她的坦白让姜谷雨略微有些诧异，又不禁佩服起她这份勇气。

小萝的脸上飞起红霞，对于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这样直白地坦露心意还是会让她有些羞意：“我知道，他家世好，身份高，我承认自己喜欢他确然有一部分原因在这，可也不全因此。当时我在都城问路，许多人见我穿着简陋，都不太愿搭理我，可是他却愿意帮我。他虽然经常逗我，但却从不曾瞧不起我。便是惹我生气，也不是真心要气我的。”

说完这些话，她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他呢，他对你心思如何？”

“他……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小萝有了心仪之人，按理来说，姜谷雨不该打击她，可是她尚不明确朗东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且依她所知，朗家家规极严，极看重门第身份，朗东即便真的喜欢小萝，又是否能为了小萝而向他父母争上一争呢？这些事情，她得先点一点小萝。

“朗家父母有些门第之见，日后，你若跟了他，要受气怎么办？”

“我从小到大，受得气也不少，为他再受些气也没什么，我想他若是真心待我，也定会尽力护我的。”

“那我再问你一句，若他真的也中意于你，但被父母所迫，只能纳你为妾，你也愿意吗？”

听到这句话，小萝神情有些落寞，眼眶泛了些涩意，但回答得却很坚定：“姐姐现在要问我，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给别人当妾。可是，若真有那一日，他真愿为我与父母抗衡，我……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现在的想法。”

其实对于此事，姜谷雨心里已有了主意。朗东若是真心待小萝，小萝又中意于他愿意跟他，她也不会反对——虽然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小萝作妾，但她也不会去作那棒打鸳鸯之人。日后朗东若是对小萝不好，大不了自己提刀上门，把小萝接回来，给她撑腰，总不能让她在别人府里艰难求生、受尽委屈。

她对小萝叮嘱道：“你们的事，我不反对，不过你得答应我，你和他的事情，切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慎重，要看得再清一些。”

明月小阁的密室内，风亥与蔡历对面而坐。

蔡历给他带来了三个消息。

第一是有关去年淮扬铸金案之事。淮扬铸金一案，虽不像黎州水坝一案牵连甚广，但其中凶险却是让风亥心有余悸。去年他便是因着此事，险些被公启帝下狱，幸而最后平安脱身。而在这起案子中，风仲与风瑾之间都没有胜利者，虽最后似是风瑾略略胜了一筹，但两方的心腹皆是损失惨重，被直击要害。此事看似出自风瑾的手笔，最后案子也已结，然而他却总觉得另有蹊跷，于是便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此事。现下，终于有了些线索，只是那线索指向的幕后之人，却似是丞相姜守。

姜守一向自持清正之名，竟是会涉及到此案中，只是令风亥更加不解的事，以姜守的能力，要想从此案中直接脱身而出，大可以做得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可后来他为何又大费周章，生出那么多事端，也便是那么多事端才留下线索，让自己得以能查到他。

风亥听了蔡历所查出的消息，思索良久，忽得灵台一震。

也便是后来多生出的事端，才将风仲、风瑾和他置入险境。这样说来，他不光是要脱身于此事，更想借着此事，对付他们三人？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蔡历带来的第二件消息是有关于太仓王书至的。两年前林长山失足落水后，他的位置便由王书至顶了上去。林长山说是失足落水，个中缘由，却是不好说。

而目前，风瑾那边似是又盯上了王书至。目前，王书至正在暗中调查肖远，而肖远跟随风瑾多年，虽不是风瑾一派主力，确是对风瑾忠心耿耿。

都说风络狠辣，风瑾多谋，但是风络的狠辣却是承于风瑾，只不过风瑾擅伪装，有她在，风络的狠戾性子反倒被她牵制住，收敛一些。

所以，真正难对付的，是风瑾，她虽是女子之身，却有一揽天下之心。

风亥用手支着头，眉头微皱：“肖远一事，倒是可以作作文章，动动风瑾那边的人心。”

最后一个消息，便是和风仲新近纳的小妾尤娘子有关。依蔡历的说法，这个姓尤的小妾平日在府里恃宠而骄，并不把正房王妃放在眼里。而风仲似是被这小妾迷了魂一般，不仅将她那个蒙昧无知、无能好色的哥哥尤辛安了个官职做，平日里她与王妃有冲突时，他也是偏帮着小妾。

“最有意思的，是那小妾入府时带来的贴身丫环，许多事情皆是她挑唆的，说是丫环，不如说是那小妾的军师。偏生那小妾又是个没脑子的，别人说几句，她就听了，完全是个没主见又爱生事的蠢货，除了一幅好皮囊，便是什么也没从娘胎里带出来了。”

蔡历会说起这事，是因为他怀疑那名丫环是风瑾的人。

“四公主这一招，算是用对了，只是苦了王妃，好好的贤淑女子，要受那等腌臜货的气。”蔡历说起此事，连连摇头：“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在大殿上参上大公子一本，但想想这样的家事，参了他似乎也是不痛不痒，陛下顶多呵斥几句，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风亥瞧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说起来，父皇封姜谷雨为五官中郎将那日，她在殿上与百官辩论，我以为你也是要参进其中的，没想到你却是什么也没说。”

“我觉得她那日在殿上的一番言论很是有理，我是个讲理的人。她说既说得有理，我为何要驳她？”蔡历将手揣入袖中：“再说了，我觉得我也说不过她。”

风亥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没想到，竟也有让你服软的人。”

“哎~该服软时便服软，我是很识时务的，姜二小姐的这样的人物，向她服个软不算什么？”

风亥不置可否，蔡历若是那样容易服软的人，当初便不会因着黎州水坝一案陷入险境了。他笑着看向蔡历：“我记得你以前对姜谷雨可不大待见，说她很不像个样子。可怎么近日说起她来，你言语却是颇有赞赏之意。而且我还听说，你前段时间还在酒楼里为她和苏仪吵了起来。”

蔡历呵呵笑了几声：“说起酒楼那事，姜二小姐真是好气魄，可惜了她是名女子，不然我定是要引她为我知己，和她拜个把子的。退婚这事她也是极其办得爽快，我早就看那苏仪不顺眼了，真是好报应。”

风亥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敬佩起姜谷雨的勇气。

说起姜谷雨，他倒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姜谷雨托他去宫里寻人，他应下了。吴嬷嬷这人，他自是知道的，只是为了不引起怀疑，拖了一拖时间，现下，也是该给姜谷雨回个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