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打人

少极的身上，既有志高气盛的少年锐气，又有从容不迫的沉稳持重，这样两种气质恰到好处地在他身上融为了一体。初见少极时，姜谷雨便知他是人中龙凤，是大尧的少年英雄，便是后来姜守认下她，她成了姜府二小姐，对于少极这样的人，她向来也只能是仰望的。是以当少极说出要下聘的话时，姜谷雨虽很震惊，却也只当他说出此话是纯粹为了帮自己，未做多想。

“我知你仗义，但你也不必为了我，搭上自己。我已向陛下请命，两年之内不谈婚嫁之事。”

本以为少极会嘻笑地说句“你既不要我帮，我也没办法”，又或是会觉得自己两年内不谈婚事是被迫之举，为自己愤愤不平。

然而这些反应都没有出现，他看着她，极为郑重地说道：“姜谷雨，我说要下聘，不是为了帮你，是我真的喜欢你、真心想娶你。”

这确是姜谷雨在与少极相处这么久后，她见过对方显露出的最认真的表情。

也因着这份认真，姜谷雨在短暂地诧异过后，一颗心开始猛烈地跳了起来，脸颊微微发热。

少极见她侧头不语，不知她是个什么想法，但不敢叫她立刻回应，便先送她回丞相府去。

一路无言，各怀心事，至丞相府门口，瞧着姜谷雨入府的背影，少极终是忍不住叫住她：“方才我所言字字真心，你说两年不谈婚事，那我便等你两年。”

说完后，不待对方回答，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些事，折回来对姜谷雨道：“五日之后来送我，这是你应我的，不许反悔。”

姜谷雨目送少极离开，转身入府时，心中的阴霾已全然不见。

这短短一日，她竟是历了大悲大喜。

回到府中，少极越想越气。

当初姜谷雨退婚一事闹得大，自然也传到了少极耳中，当时他还拍手称快，直说此事办得爽快。都说他行为不羁，原来那丫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没想到苏仪一家子竟还有脸去陛下面前告状，竟还有那么多人参姜谷雨，害得姜谷雨被陛下追问，立了两年不婚嫁的事。

少极正是郁怒于心，刘克兴致勃勃地提了只烧鸡来找少极，虽瞧见了少极的神色，却全然不把他的怒气当回事：“嘿嘿，刚买的烧鸡，又香又嫩，便宜你了。”

他将东西放下，扯了只鸡腿递给少极：“谁惹你了？”

见少极不接，便将鸡腿收了回来，嘴中嘟囔着：“你不吃我吃。”

一支鸡腿咬了一口还不及咽下，就见少极将杯中的茶一饮而下，拍桌而起：“刘克，走。”

刘克肚中正饿得慌，赶忙又啃了几口：“去哪，我还没吃饭呢！”

少极咬了咬牙，背起手向外走去：“打人。”

第二日，风亥府中，少极拿着狗尾巴䓍逗着笼中的画眉鸟，心情愉快地吹起了小调。

风亥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听说昨日苏仪在小巷中被人蒙面打了一顿，是你派人去干的？”

少极转身望向风亥，眉毛一挑：“无凭无据，可不兴乱说。”

风亥淡然一笑：“当初姜谷雨因避婚事离了都城，你回来得知消息的当晚，苏仪就被人打了。现在她回来，因退婚一事被人告了状，苏仪又被打了，你说，我该怀疑是谁干的？”

少极乐了：“确不是我派人去的。”说着，他压低了些声音：“是我自动手打的。打人嘛，自己动手才解气。”

风亥禁不住笑了出声，边笑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情正好时，刘克气喘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少爷，将军回来了。”

少极有些惊讶：“老头子回来了？不是还要过几日吗？”说着，见刘克神情有些焦急，觉得奇怪：“他回来便回来了，你急什么？”

刘克咽了咽口气，有些紧张：“将军听说了苏仪被打之事，让你立刻回去一趟。”

少极脱口而出：“完犊子，老头子肯定是要揍我。”说完之后，又觉不对：“他怎么知道是我去打的苏仪，无凭无据，他就断了案？”

苏仪挠了挠头：“将军他只是问了苏仪伤了哪里，我与他说了。然后，便说要找你。”说着，他学起了少商的语气：“将军他是这么说的，‘这个小兔崽子的功夫是老子教的，他是个什么手法别人不清楚，他老子还能不清楚吗？能用这种打人的手法干出这事的，只他一个，你叫他赶紧回来见我吧，否则我亲自去找他可就要让他丢脸了’。”

少极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定是刘克将苏仪受伤的情形描述地详细了些，才露了马脚。刘克这人，平时憨厚，有时还有些小聪明，但一遇到少商，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他把手中的狗尾巴䓍一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回家去。”

风亥叫住少极：“莫不如，我同你一起去，给你作个假证？”

少极挥了挥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老头子精着呢，你去了，他怕是以为我拿你压他，待你走后，只会下手更重。”

少极晃悠悠地回到定安府时，少商正坐在正堂中央，面色不善，瞧着少极回来，脸色更是沉几分。

少极瞧见少商，咧嘴一笑，张开嗓子就嚎了起来：“爹啊，我可想死你了。”

少商见少极扑过来的身影，抬起一只脚就要踹过去。

少极见势，前脚一刹，转身又向外跑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挨了少商一脚。

“你个兔崽子，这么久没管你你便无法无天了，套头打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也用。”少商抄起手中的茶盏就向少极丢去，见没打中，便撒开腿去追他。

“苏仪那小子欠打，要不是他，谷雨会在大王面前发誓说两年内不谈婚嫁之事吗？”

说到此事，他就来气。

“就因为这个，你便把他打成那样？我知你与姜二小姐有些交情，也知道那个苏仪不是个好东西，但那终究是他们两家的事，你掺和进去做什么？”

少极边跑边叫：“我怎么不能打他，若不是他，我都准备去提亲了，说不定你明年就可以抱上外孙了，咱少家有了后不好吗？被他一闹，又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了。”

跑着跑着，却是发现少商早不追他了。

方才少极讲了那番话，少商便立即停了脚步，先是愣了一会，随后喜气洋洋地向外跑去，对着站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刘克喊道：“刘克刘克，快些把姜二小姐请来府上作客，我要见一见她。”

少极见此，大叫不好，立即过拦住了少商，：“八字还没一撇，还不知人家姑娘的心思，别吓着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亭下，少极笑着给少商倒了一杯茶。

少商瞪了少极一眼，将茶接了过去：“那姜二小姐几年前不是你带回都城的吗？你既心仪她，怎不早和我说？”

对于少商竟没有反对他喜欢姜谷雨之事，少极觉得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少商一直不喜欢姜守，故以为他也不会喜欢姜谷雨。

“那时不是还没这个想法吗？待她及笄后，她自个又跑了。再说了，你不是不喜欢姜守吗？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就没和你说此事，打算自己去提了亲后再告诉你。”

对于少极这话，少商显然是不认同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个道理也并不是那么真切。诚然，姜守那老小子是不怎么样，但这不代表她女儿也不怎么样，便是像我这样英伟无双的不世人才不也生出你这么一个混账小子么。”

说着，他将茶杯放下，手指敲着石桌道：“其一，我听过这姜谷雨斩杀项旦钊之事，一个女子能上场杀敌，勇气可嘉。其二，姜守能坐上丞相之位，脑子肯定是好使的，姜谷雨既是他的女儿，脑子肯定也是好使的。其三，我听说这姜二小姐不以贵门身份自居，对人和善，品行也是好的。其四，你虽然混账了些，眼光还是不错的。我曾见过姜守的原配夫人，是个美人，姜谷雨既长得像她，样貌定不差。这样一个有勇有谋有德有貌的儿媳妇，我为什么要反对。”

少极乐了：“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眼光很好。”

少商也笑了，两父子乐了一会，少商却又皱起了眉头：“我瞧着姜守那老小子野心大得很，若是瞧不上你，不肯把女儿嫁给你要怎么办？”

“我不管，我认定她了，今生非她不娶。”

少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那不成，什么叫认定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少极不慌不忙地瞥了一眼少商，全然不在意他的不乐意：“当初娘亲过世，奶奶让你续弦，皇帝舅舅也准允了，你偏不，这么多年独身一人不也过来了。你自己都不干的事，为什么叫我干？”

少商被少极噎得说不出话，又想拿手上的茶杯去砸他，少极却是身形灵巧得很，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只是少极没想到，少商还是趁着自己不在把姜谷雨请到了府上来作客。

对于少商的邀约，姜谷雨颇感意外。少商常年在外驻守，鲜少回都城，她一直未有机会拜见，对于少商，她也是一直心怀敬重的。对于这样的邀约，她自是毫不犹豫地去了。

去了之后，两人相谈甚欢。

少极回府时，便瞧见了坐在厅堂的两人，他瞧着平日里总是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父亲，眼睛已然笑眯成了缝，竟透出了许多慈爱的意味来。

真是活见鬼了。

少极用手肘推了推身旁刘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瞧错了：“里面那个笑得一脸慈爱的，真是我爹？”

刘克嘴角抽了抽，也有些不敢置信：“约，约莫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