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剥心目录

第82章剥心

风酌量瞧着跪在地下的风亥,没想到自己竟生出了一个有情义的儿子来,敢在这个时候为姜谷雨的事情来找自己。

“儿臣念及往日情谊,便去看她,可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提及父王,儿臣觉得有异,便想着来禀报父王。”

风酌量并未在意,只随口问道:“哦?她说了什么?”

“儿臣去见她时,她消瘦了很多,问儿臣今日是不是谷雨,儿臣说是,她说她出生那日也是谷雨时节,因着她娘亲喜欢这个节气,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又说来了都城后,认了亲,姜丞相因怕风代觅与姜殊不喜,才让她改了生辰,因为原本的身份名牌找不到了,还特意在这边做了个新的。”

风酌量眉头缓缓皱起,随后身子一僵,似是处于巨大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片刻后,他颤声开口道:“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风亥继续道:“她还说放了一样东西在少极那,让儿臣在她死后,问少极要来呈给您。儿臣不解,问她为何?她却反问儿臣,在父皇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父皇是否也会觉得愧疚,她不了解人心,也觉得累了。儿臣回宫,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奇怪,事关父王,所以特来禀报。”

座上的帝王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对身旁候着的林池道:“速将姜谷雨提来见朕。”

林池不敢怠慢,立即出了宫殿,去传圣诏。

然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进林池从外面匆匆行来。

“陛下,姜谷雨从城门上跃下,自裁了。”

殿内,是久久的沉默。

自裁了?是了,他一时心急,竟忘了当实便是自己拿破甲军士的性命,逼她自裁的。

登上城门,也是自己亲允的。

不知过了多久,风酌量才开口道:“风亥,你即刻着人去琛和县核实姜谷雨的出生年月,让县丞带着文书来见朕。”他站起时,身体晃了晃,林池赶忙扶住他。

“朕累了,要去歇一会。”

然而走出没几步,他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公启三十八年春,尧国女将姜谷雨因叛国罪而被判斩于锁灵台,前往刑场途中,姜谷雨登上城门,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当场殒命。

死前,她高声言道自己不是姜守亲生女,并呼道:“姜守害我!”

一时间,此事在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次日,风酌量突然卧病在床,未能上朝。

不久,林宵鞍等人回城,风亥派人于城门处将人截住,与其私下会面。林宵鞍等人得知此事,怨愤难当,想要血书上谏,求公启帝还姜谷雨一个清白,为她翻案平反,被风亥劝住了。

风亥将其所托之言告诉他们,并道:“她死前挂念着你们的安危,生怕你们被她牵连,你们切莫冲动行事。”

“便这样忍了吗?”林宵鞍咬着牙道:“将军之心,天地可鉴,以为熬过了战场的千刀万刃,却死在了这都城的尔虞我诈中!这口气我实在噎不下去。”

“忍,必须忍。”风亥的语气凝重:“但只是忍一时,你既想要为她报仇,就须得好好谋划。林宵鞍,你记住,现在破甲军在你手上,你们若是冲动行事,便是辜负了她。”

姜谷雨死后,林宵鞍上奏,历陈姜谷雨在军中之功德,言叛国一事必定有异,请求风酌量再查此案。他虽上奏,只是有了风亥的叮嘱,未有激烈言辞,也未对风酌量有所不敬。

而城中不少人开始为其鸣冤,又因她死前一番高呼,流言纷纷,没过多久,公启帝下令彻查此事,调查的官员发现所有证据似是将矛头指向姜守。

案件未查完,姜守起兵造反,然而太子风亥竟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反了动乱。

囚牢中,风酌量与姜守对面而坐,与多年前秉烛夜谈的场景相似,却是不复当年。

“朕真是没想到,你竟成了个叛国之臣。”

姜守虽戴着锁链,却仍是挺拔着脊梁,面对着帝王的斥问没有显出丝毫悔意:“连年战事,百姓苦不堪言,你只看得见这都城的繁华之景,便以为这天下都是太平的。可你想过那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因为赋税苦不堪言,因为天灾饥肠辘辘的百姓吗?北疆五州仍被敌国侵占,西边鄘国虎视耽耽。我与邑国合作是为了以后的大计,若不忍得这一时之苦,哪得后世太平?这么多年来,你好战喜功,却不懂得长远谋划,你,不配为王!”

他一字一句控诉着风酌量的不是,风酌量亦是怒火烧心:

“大计?你的大计便是要出卖我大尧的土地以获得申衍对你的支持吗?我告诉你,我大尧的土地一分一毫都不能将让给他人。撕下你伪善的面具吧,你所谓的大计,不过是你想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贪念而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借口?”姜守笑了起来:“果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风酌量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有感而慨:“当年朕与你一见如故,彻夜长谈,互认为知己,谈及国政,你言辞犀利,见解独到,朕当即便决定一定要将你提到都城做官,辅佐朕完成大业。你一路走来,至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后却成了那个乱国的人!”

姜守看向对面的天子,冷声说道:“知己?从你对施然生出歹念时,我们的朋友之谊就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不过只有君臣之义。”

风酌量瞧着对面义正言辞的人,却突然笑了起来:“是朕抢了她吗?是你亲手把她送给朕的,你都忘了吗?”

姜守惊斥道:“你胡说什么?”

“你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又以为后来她没想明白吗?你喜欢她,可你更喜欢权力,更喜欢功名利禄。你知道朕喜欢她,又想攀上风代觅这棵枝,获得老侯爷的支持,所以,你设计了她,设计了朕。”

风酌量拍了拍衣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神色便如那墙上摇曳的烛影:“朕,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言罢,转身离去。

那份记载着姜谷雨生辰的文书早便到了,只是他一直未曾打开。自文书呈上来后,风酌量便只是瞧着文书的封面发呆。

林池在旁边候着,时时留心着风酌量的神色。

终于,风酌量看向林池,林池立马会意,将文书打开呈给了风酌量。

文册上,姜谷雨的生辰八字清晰可见,作不得假。

风酌量的手微微颤抖,抚上了纸面。

“她为何不肯认我?为何?”

风酌量喃喃自语着,忽然,他的身子僵住,想起了在牢时姜谷雨问他的一句话。

“陛下,若我是风瑾,您还是会为了自己的谋划,而舍弃我的性命吗?”

原来如此!

原来那时,她就是在给自己一个选择。

可那时,他笃定了姜谷雨便是姜守的女儿,因着他们相似的、不屈的性子。

可是他竟忘了,当年他引姜守知己,便是因为,年轻时的他们,也是极像的。

他用一只手捂住自己泛红的双眼,另一只手挥了挥:“烧了吧!”

林池领命,当下便将那份文书毁去。

殿外突然传来了吵闹声,是风代觅。

她已经为了姜守的事来过许多次了。

而明日,是姜守行刑之日,她很早便跪在了殿外,想为姜守求一个活字。

风酌量从未理会过,任由她在殿外跪着。可是今日,他却让林池将风代觅召了进来。

她虽是风酌量的堂姐,但两人并不亲厚,此刻风酌量瞧着她的样子,并未生出怜悯之意。

“姜守叛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朕念你是天家子女,才赦了你的罪,你却跑到朕这里撒起泼来了。”

风代觅已然憔悴了很多,不复往日光华:“我知道他罪不可恕,只愿陛下留他一命,哪怕是发配边疆也好,只要留着一命。”

瞧着的样子,风酌量只觉可笑:“他那样肮脏的人,也值得你这样为他要死要活。”

风代觅眼眶泛累看着座上帝王,心里生出恨意,索性豁出去了:“陛下说他肮脏,自己便干净吗?当初你凯觎臣子之妻,弑杀手足,你就干净吗?”

气氛变得有些可怕,林池站在风酌量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在这肃杀之气中,风酌量站起身来,缓步走下台阶:“那姜守又能有多干净,你对姜施然所做的一切他当真不知吗?他喜欢姜施然,更想平步青云,所以才放任你的所作所为,借你之手让姜施然不能成为阻挡他的阻碍。不知、深情、无奈,就让他一人演全了。说到底,你和姜施然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了风代觅的身上,当年虽是她闹着要嫁给姜守,但她一直以为,姜守是被迫娶的自己。

他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老侯爷对你言听计从,将你养成了个娇纵任性、心狠手辣的性子,却也把你教成了一个偏执狂傲、自以为是的蠢货,才让你今日竟想来威胁我。”

风酌量走出殿外,林池赶忙跟了出去,独将风代觅一人留在殿中。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

风代觅泪眼婆娑,回过头去,瞧见来人正是风亥。

他并未去扶自己的岳母,而是如风酌量一样看着她。

风代觅抹去眼泪,站起身准备离开这。

行至风亥身旁,却听他道:“谷雨曾和我说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所在乎的一切在她面前彻底地毁去。她让我告诉你,她虽然死了,但姜守死之因,也有她的一份。我答应她,以后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输了,最终只会落个一无所有、被千人鄙夷、万人唾骂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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