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家族弃子

少年猛地抬头，语气掺杂着希冀与绝望：“什么地方？！”

“当然是梦里，”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兄长，提着十二分的怀疑，“我们横跨半个地球都没能找到治病的办法，死后还要受到这该死的病痛折磨……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月澜无辜摊手，“中国人是讲究因果报应的，我不会利用你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少女冷笑一声，“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相信。”

白月澜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目光转向明显没有话语权的少年。

少年隔几分钟就会剧烈地咳嗽一阵，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被放大了几倍。

尽管他咳出了血丝，哥特少女依然倔强地昂着头，坚持与白月澜僵持不下。

在下一阵难以忍受的呼吸困难来临之前，他决定为自己做出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语气急切而真挚，真真切切把白月澜当成了救命稻草。

白月澜刚想开口就又被哥特少女打断，她怒气冲冲地挡在少年跟前，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都是骗子！你不能相信他们！”

少年本是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费了好大力气才站起来，用力推开了少女想要搀扶他的手。

“……你在埋怨我？”

“你有什么可埋怨的？你知道带一个病秧子走这么远有多麻烦吗？如果不是你，我何必每晚都要爬别人家的电视框子？”

她歇斯底里道。

“咳咳……为什么我们出身于同一个家族，你的病症微弱到忽略不计，而我严重到死神如影随形？”

他鲜少冷着脸和妹妹说话。

“个体差异……咳咳……上千年为什么只出现一次个体差异如此之大的例子，你真的没有起过疑心吗？”

他句句都在戳妹妹的心。

“你的意思是那件事是真的？怎么可能，母亲明明没有同意，那个女巫根本不可能进入庄园。”

妹妹难以置信地看着哥哥。

在无尽时间中相守恒久的人，如今正将当初的骗局娓娓道来。

“没有庄园女主人的同意，她确实没有办法进来。”

他直起身子，双唇微动：“所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女巫拜访被拒？被诅咒缠绕的血脉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事实是女巫得到了最高礼仪的接待，母亲对她简直是……有求必应。”

一抹哀伤悄悄浸润了他的眸子。

“那位女巫确实有两把刷子，我们被分别迷晕后带到了那间密室的祭台之上。她划破了我们的手指，然后将一团菌丝绑在了我的伤口上。”

少女怀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哥哥的话。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就算女巫神通广大做了手脚，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少年气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再次被一阵咳嗽打断。

他拿手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就像有东西知道他要说什么，故意以此来打断他的思绪。

“快说呀！”少女着急地催促。

少年还要开口，表情越来越扭曲，白月澜见势不对，立马叫停。

“别再说了！诅咒在恶意阻拦你说出当年的真相！”

氛围逐渐变得诡异，少女逐渐意识到了什么，身影晃了一下。

“那段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意识朦朦胧胧的，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记不住。能够保持清醒后才发现，自己的肺痨几乎痊愈了。”

“母亲说是我体质特殊才逃过一劫，而哥哥也正是因为体质太弱，病情才逐渐加重。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体质的问题。”

少年一阵恍惚，思绪又飘回百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雍容华贵的夫人站在床边，冷漠的脸上罕见地挂了微笑。

睡吧，睡吧，醒来就不会难受了，她说。

他只觉得肺里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咳嗽得说不出话。

床边的蜡烛随着呜咽的风声跳跃，将她的影子映得如恶鬼一般。

他很害怕，觉得自己没办法挨到这场雨停下，自出生起就不被看好的生命似乎要断送在黎明之前。

他伸出手抓住了母亲的裙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他在祭台上醒来了，他知道女巫和母亲做了交易，他想问为什么，但口腔和呼吸道忙着应付剧烈的咳嗽，没空发挥说话的功能。

母亲无情地拉走了裙摆，离开时吹灭了那根蜡烛，偌大的房间蓦地暗下来，也带走了他世界里最后的光。

照顾他的仆人全部被屏退，灰色的帷幔被风肆意地吹成各种形状，他全身都在出冷汗，睡衣黏在身上，冷风带着雨点打进来，很冷。

他挣扎着下床去关窗户。庄园里瞧不见一处灯光，这里安静得像一栋死宅。

窗户似乎被什么东西卡着，羸弱的身躯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他自暴自弃地躺了回去，看着那幅不知身份的巨型画像发呆。

那是个头发又长又卷的女人，身上穿着宽松的锦缎裙子，怀里抱着一束盛开的槲寄生，脸色红润健康，每时每刻都在对自己微笑。

他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和那个活在母亲口中的妹妹。

母亲说他有一个双生的妹妹，眼睛又大又亮，不像自己总笼罩着一层阴霾，像是索命的小鬼。

也许是女巫弄错了迷药的剂量，他在祭台上醒了过来。手脚逐渐恢复知觉后的第一件事不是逃跑，而是仔细观察自己妹妹的面孔。

起居室里有一面镜子，身边没有仆人时他经常对着镜子做鬼脸。所以在看到妹妹时他觉得很奇怪。

因为妹妹和自己长得很不一样，甚至不像同一对父母。

没人告诉他双生子的样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觉得母亲说错了，自己的眼睛明明比妹妹要好看很多。

再次醒来时，他飘在半空，看男仆将自己抱入准备好的棺材，母亲一脸嫌恶的表情催促他动作快点。

于是，米瑟斯韦特庄园的少爷静悄悄地死在了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