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灰暗田园（6）

下山后，他的右眼就恢复了正常。不断有人走过窄小的山道，薄薄的青烟借雨雾追随在人们身后，有意想要送他们离开。

离开的时间恰巧卡在他的计划之内，刚出村子就看到天喜戴着墨镜，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见自己过来，天喜将刚吸了两口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拿口袋里的卫生纸包裹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阴天还戴墨镜，能看清吗？”

天喜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几个半透明的人影正坐在槐树底下的小马扎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月澜和自己，彼此交头接耳着什么。

“我们澜澜怎么和这鬼东西混到一起去了？”

“害，孩子大了，交朋友就随他去吧。”

其中年纪较长的老头伸手就往身旁坐着的男人头上拍了一巴掌。

“都怪你，本就不是本家还非要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希望月平和月澜这俩孩子能过安稳过活。”

“你看看，一个满世界闹鬼的地方到处跑，一个跟大鬼打交道，让你金盆洗手你是一点不听啊。”

男人摸摸被打的后脑勺，没有回话，只是傻笑。

其中一个妇人手里捧着一把瓜子，上下打量着天喜：“长得倒是不错，要是活人就好了。”

另一个妇人也望着天喜，“是挺帅。不过我觉得澜澜应该更喜欢那个叫蓦然的小伙。”

“你说我们演得那么逼真，怎么就被澜澜发现了呢？”

“我们毕竟不是活人，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况且那个叫蓦然的小子和这个比，也好不到哪去。”

“别聊了，那老鬼发现我们了。”

四鬼的目光齐齐与天喜对视。

天喜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回家被村口老头老太太指指点点的感觉了，压迫感十分强烈，墨镜什么用都没有。

他默默收回目光，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白月澜。

“办完事儿了？”

白月澜点点头，“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天喜的目光这才落在一个放在白月澜行李箱正上方的瓷罐。

单是看着，他就觉得不舒服。

“驱鬼用的？里面泡的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确实比较刺激，还是不要随便打开看的好。”

天喜表情空白了一瞬，“这玩意儿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过不了安检，邮寄要填写具体信息，还有打碎的风险……你不会想让我抱着他瞬移吧？”

“不愧是赌场的大老板，”白月澜发出叹为观止的称赞，“一猜就对。”

“我不要。”

天喜选择拒绝。

凭他近千年的阅历，这瓷坛就不简单，上面压着的石头形状平滑，纹理很是细腻，成色非常好，还带着淡淡的朽木味道，十分罕见。

其中的物件连他都看不透究竟是什么。

“离下次登船还有好久，回去之后我带你玩两天？游乐园电影院逛夜市，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天喜犹豫了一会儿，刚打算义正言辞地拒绝又接收到了槐树下的信号。

“这男鬼不行啊，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难成大事。”

“回头还是得给月澜托个梦。”

诡异的好胜心占了上风，天喜单手托起了瓷坛，一口应了下来。

“说好了，我要去玩密室逃脱，恐怖主题的那种。”

白月澜咬了咬后槽牙，“你是真不觉得船上恐怖啊。”

“嘘。”

天喜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当心成为游轮的指引哦。”

他的视线频繁转移到白月澜身后。

白月澜从始至终都没有扭头。

“……我要赶飞机，先走一步。”

天喜点点头，目送白月澜越走越远。

槐树下的鬼魂也在目送他。

“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机会的。”

两位妇人率先站了起来，爷爷拉了一把男人，像曾经带年幼的白月澜一样，轻轻拉着他的手往后山走。

“我们也要回去啦。”

妇人转身前俏皮地看了一眼天喜，那眼神杂糅了很多情绪。

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无数相似的黑影中。

舟车劳顿，白月澜在飞机上浅睡了一会儿，下机的时候脑袋懵懵的。

他挺喜欢这种状态。以前是因为招惹了糟糕的人际关系，现在是因为游轮的绳索时刻架在他的脖颈上，随时都有可能收紧行刑。

只是这种大脑刷新的感觉很快被在小区楼下蹦出来的白月平摧毁得一干二净。

“铛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不好说，我是真挺意外的。”

白月澜只被吓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白月平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多余的问候。

“我带回来了，你别着急嘛。”

“我怎么能不着急？”白月平随手拿出一张黄色符纸，“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办法画符了，比那些家里闹鬼的老板都急。”

她说着把白月澜的行李箱拉过来，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快上电梯回家呀，我着急用呢。”

白月澜愣是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

家里闹鬼？此刻天喜恐怕正在客厅等着，如果和姐姐就这么进去了，一旦被发现金屋藏鬼，藏得还是天喜这种吨位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哎呀，凭我们大名鼎鼎才高八斗的送缘人白月平小姐，就算是画不了符也能化解死灵的怨气。”

他转身意图把白月平往外推，“这坛子还要麻烦你挤出时间亲自来我这儿取。我们姐弟好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白月平有些莫名其妙，“我昨天刚吃了一顿大鱼大肉，今天就想回来跟你吃顿清淡的。”

“清淡的？美食街刚开了一家新店，打的就是清淡招牌。我这两天来回跑，实在是不想亲手下厨了。”

白月平叹了口气。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白月澜的人。

虽然白月澜小时候就乖乖的，但偶尔也会借捣蛋闯祸来吸引忙于学业的姐姐的注意力。

久而久之，白月平就练就出了特殊本领。说得难听些，就是白月澜刚蹲下去，白月平就知道自己的好弟弟要拉什么样的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