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万华仙尊

李觐匀倒了茶放到来人的面前，他声音冷淡：“仙尊以往都是远远观望，近几日皆在我院外注视着他，不知是为何？”

来人并未说话，只有他的目光温柔的落到小施身上，他这幅中蛊的样子，李觐匀丝毫不怀疑只要小施不醒，他可以一直在这干坐着看小施，犹如望夫石一般。

“咳咳！咳咳！”李觐匀咳了两声，试图吸引那人的注意，只可惜并为成功，回应他的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李觐匀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未融化完的冰块顺着喉咙滑下，透心的凉意从丹田处升腾起来，叫人好不难受，他捂着胸口，果然是年纪大了吃不得冰了。

李觐匀伸手敲着桌面，终于在他手块敲麻时，那人将目光从小施身上收了回来落到面前的茶杯上：“你从哪里找到他的。”

他的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的情绪，大热的天好似要活活冻死热人一般。

“谁？仙尊是说小施？”李觐匀装傻充愣，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毫不知情只是出于善心照顾一个可怜人的好心人一般。

“既然知道本座的身份，就最好说实话，否则……”

“否则什么？”李觐匀嗤笑一声，提起茶壶给空掉的杯子添上茶：“是不顾情谊不听解释当着四海八荒人的面逐他出师门，还是任由上云间的那位折辱他，而你这个做师尊的从头到尾都只是高坐兰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

“大名鼎鼎的万华山掌门，修仙界的引领者，难道要为难我这个普通人吗？你这个人，表面装的多正人君子，实际上无情又无意。”

茶壶被重重的搁在石桌上，李觐匀端起茶杯虚空碰了一下，随后扶着衣袖将茶水尽数倒在地上。

李觐匀嗤笑一声：“不对，你的情谊只是不愿意给他而已，那一年在东海你做了什么不会都忘记了吧。”

“哪有师尊和自己的徒弟睡到一张床上去的。”

“六十五年了，这六十五年里他比从前在万华山不知道快乐多少倍，所以啊柏玄知，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就这样平淡过下去不好吗？”

葡萄架上飞下来两只胖麻雀，它们叽叽喳喳的吵着去啄柏玄知的手，好似在赶人。

“你看，我这院中连雀儿都不欢迎你，从我在死人堆里把他刨出来的那天起，我就不会再让他接触到任何关于你关于万华山的事情，你与他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李觐匀状似遗憾的摇摇头，他起身整理了两下衣袍，朝着门口伸手：“仙尊请回吧，不然我真的会以为您这个掌门只是空有名头而没有实权，否则怎会这样清闲的在山中守着一个普通人。”

说罢，李觐匀抬头一挥，面前落下一道屏障，他抱起摇椅上的小施进了木屋，过了良久，他趴在窗棱上对着柏玄知摆了摆手，然后慢条斯理的合上了窗。

天上不知从哪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天地间顿时暗淡下去，沉闷的雷声夹带着闪电，狂风顿起，一副大雨将倾之景象。

柏玄知伸手接住一根被风吹落的茅草，脑子里一遍遍的重复回想从前在万华山的时光，他的小徒弟还会趁着他打坐的时候趴在他的腿上撒娇，在仙门比武上赢得的奖品也会第一时间给他看，满心满眼都是他，如果没有那些误会和流言，他们仍然在万华山过着平和的日子。

柏玄知将茅草贴身收好，最后看了眼紧闭的门窗转身离开。

乌云笼罩下来，房檐底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风剧烈摇晃，烛火熄灭，大雨倾泻而下。

小施一觉睡到了下午才醒，李觐匀给他喂了药和点心，然后催促着他换了衣服往村东头走，路过院外那棵桃花树时李觐匀察觉到柏玄知一丝残留的灵力，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熟悉的牵起小施的手往前走。

“说好了今日去抓鱼的，又一觉睡到了下午，下次再起的这样晚我可不给你留午饭了！”

“大概是昨夜看画本看到有些晚，今日总觉得很困，肩头还隐约有些痛，像被人打了一般。”

李觐匀心虚的摸了摸鼻头，他轻轻弹了一下小施的额头，拿过他手里的鱼篓：“好了，下次不许再看到这样晚了。”

小施点点头，岔开话题：“今日倒不是十分的炎热。”

“嗯，早晨下了雨，上游涨水鱼儿们肯定都游了下来，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抓鱼的好时机！”

小施笑了笑，不明白为什么李觐匀对抓鱼这么执着，明明每回抓来的鱼还是他吃的多一些。

天阴着，又下了雨，河水有些微微的凉，不过这在夏日来倒是十分的舒适，小施踩了踩河堤上的水洼，挽起裤脚和袖口下了河。

河水清浅，即使涨了水也堪堪倒他的小腿，从胸口摸出荷包倒了些鱼食在手心，小施寻了处水草丰茂的地方将鱼篓埋了进去，后又围着那处周围撒了一圈的鱼食。

“小施哥哥！”

旁边的稻田里跑出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她手里抱着一个小西瓜，脸蛋儿红扑扑的，发髻松散，身上各处都挂着几粒翠油油的苍耳。

“你又去偷摘张叔的瓜，回头被他发现可要挨打。”

“才不会呢，张叔最疼我啦！”

小女孩将手中的瓜一把塞进小施怀里：“这个瓜瓜是我特意为小施哥哥挑的，小施哥哥一定要吃干净！”

小施拿下小女孩发丝上挂着的两颗苍耳，挂了一下她的鼻头：“保证一口不剩。”

河水折射出阳光，微风拂过，河面看起来如同碎银子一般，他们一前一后走在田坎上，不远处的茅屋炊烟正盛，农家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小施哥哥，今日书塾里来了一位同你一样好看的先生呢，他眉心还有一颗红痣，像仙人一样！”

“是吗？那悠儿不是可以去上学了？”

悠儿松开小施的手，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小施面前，她挥着小手激动道：“这才不是重点呢！重点是先生长得真的很好看！小施哥哥就不想去看一看？”

小施推开木栅栏，将悠儿推了进去：“有缘自会相见，快回家吃饭去吧，不然你爹该说你了。”

另一边的书塾，李瑾匀翘着腿坐在石凳上嗑瓜子，他看着面前一身粗衣的柏玄知目光如炬。

“仙尊好雅兴，放着万华山那些天资聪颖的孩子不教，跑来一个山村里守着，您这算是扶贫支教？”

“没有不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待在这里。”柏玄知搁下手中的书，抬头与李瑾匀对视：“你有意见？”

“我怎么敢有意见，这四海八荒不都是你说了算吗，一句话就可以钉死一个人。”

李瑾匀丢了手里没磕完的瓜子，起身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碎屑：“你是真喜欢这里也好，还是假喜欢这里也罢，只要不来打扰我和小施，你一辈子住在这里教书我也没意见。”

李瑾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走了，小施还等着吃晚饭呢。”

天边的夕阳红的像血一般，李瑾匀和他亲密的动作不断在眼前回放，手指慢慢攥紧，明明从前最依赖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