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东海

“小施！”

李觐匀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小施从河里将鱼篓提上来。河水顺着鱼篓的空隙落下来，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小施将鱼篓倒扣过去，两条巴掌大的鱼从里面掉出来，砸到田坎上一动不动的躺着装死。

“好小的鱼。”李觐匀拎起那两条鱼的尾巴，提在空中甩了甩，抬头看着小施：“太小了，炖汤都不够。”

“放了吧，等它们再长长，我们今晚去柳镇上吃饭。”

闻言，那两条鱼摆了摆尾巴扭动两下，借着李觐匀松开的手跳回了河里，一溜烟没了影子。

小施将收好的鱼篓和西瓜递给李觐匀：“方才去哪里逛了，没见到你。”

李觐匀自然的接过东西，拍了拍西瓜：“五叔家的牛棚昨夜被风吹垮了，我去帮忙去了，不说这个了，还是快些回去放了东西去镇上吃饭。”

虽然只是个镇子但地处鱼米之乡，水草丰沃，柳镇也算是富庶之地。

小施和李觐匀坐在二楼，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楼下的杂耍匠表演，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贩夫走卒的叫卖络绎不绝，对面的茶楼丝竹环绕，柳镇的夜晚最有烟火气。

“对面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李觐匀看过去，正好遇上柏玄知看过来，六目相对，空气似乎变得焦灼起来。

李觐匀放下遮光的竹帘，隔绝与对面的眼神交流。

“你们有过节？”

“没有。”

“那你把竹帘放下来做什么，多没有礼貌。”

小施说着，作势要去揭开竹帘，只是他手还未碰到就被李觐匀一把握住：“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是吗？”小施将信将疑的收回手，拿起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青菜，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他透过竹帘的缝隙看过去，对面只剩下一壶架在炉子上滚着的茶。

看李觐匀这个反应，那个人他从前应该是认识的。

“你丢了魂魄认错人很正常，但是像刚刚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人。”李觐匀斟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在外面遇到这样的人一定要离的远远的。”

小施撑着头看着李觐匀随口问：“明日启程去东海？”

“嗯，早些时候把魂魄找回来，免得遇上什么意外夜长梦多。”

夜晚，小施和李觐匀商量过后回房休息，他总觉得今晚特别困，躺倒床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罕见的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大片的白梅树一眼望不到头，他站在树底下，身旁是一个与他十指交握的男人，目光落到他眉心的那颗红痣上，陡然升起想要去触摸它的欲望，男人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听清，只听清了末了男人唤他的名字——见微。

房门被敲响，小施从床上爬起来，回想起梦里的那个名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难过。

“李兄，你认识……见微吗？”

李觐匀关门的手一顿，抬头对上小施探究的目光：“不认识，怎么了。”

“做了个梦，梦里似乎有人叫我这个名字。”

“你身体不好，偶尔做些奇怪迷离的梦是正常的。”李觐匀将手上端着的早点放到桌上：“快些来吃饭吧，吃完我们就启程前往东海。”

吃完早点，他们收拾好东西离开客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画了道缩地符，幸而柳镇与东海距离不算太远，不然用一次缩地符得难受大半天。

“好热闹。”

“东海龙王的太子明日过生辰，四海八荒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小施回头，正巧与身后的白衣人目光撞上，正是昨日坐在对面茶楼的那位。

“在下柏玄知。”

没看见一直跟在小施身后的李觐匀，柏玄知顿时心情大好，他走进一步靠近小施：“还未询问小友名字，小友也是来参加生辰宴会的吗？”

小施没有回答他，目光落在他眉心那颗红痣上，昨夜的梦他并未看清男人的脸，只记得他眉心也有一颗这样红痣。

“与你何干！”

李觐匀挤开人群冲过来将小施护在身后，目光不善的盯着面前的人，他不过一会没跟着小施就让柏玄知钻了空子。

“相遇即是缘分，在下并无恶意。”

柏玄知的目光落到小施身上：“在下略通医术，这位小友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太好。”

四周逐渐围过来一些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尤其是身边的那两位姑娘说着什么“夺人所爱”“三个男人一台戏”之类的怪话。

小施蹙眉，扯了扯李觐匀的袖子：“我们先走吧。”

“好。”

他们沿街逛了逛，这座滨海的小城几乎所有的房子上都挂着贝壳珊瑚串成的装饰，风吹过时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晚上，我们来试试招魂。”

小施点点头，看着李觐匀若有所思：“他……你们是什么关系？”

“嗯？”

“方才听见旁边的女孩子说话，你们不会是……”

小施这句话吓得李觐匀差点跳起来，坚定道：“不是！”

“好吧。”

二人闲逛着，直到天边最后一缕阳光落下才回了客栈。

夜晚，李觐匀拿着朱砂在地上画符，鲜红、繁密的符文围着中间的烛台画满了整个房间。

“你剪几根头发给我。”

小施随手拔下几根头发，绕成结递给李觐匀。

李觐匀拿着小施的头发念了几句咒语，他将头发放进烛台，烛火瞬间升高，地上的符文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泛起红光。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破开紧闭的窗户绕着烛台盘旋，烛火熄灭，地上的符文也逐渐暗淡下去。

下一刻，幽蓝的火苗从熄灭的烛台上蹿了起来，飘摇着却没有被那阵风吹灭，李觐匀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拿着笔飞快的在空中写着符文。

“小施，你刺一滴血进去！”

血液融进烛台里，火苗稳定下来逐渐变回橙红色。

飞舞在空中的符文交缠着绕成一缕红线，像一条纤细灵活的蛇，它穿过烛台爬上小施的脚踝。

一点点缠绕，收紧，红线在小施裸露的皮肤上勒出血痕。

“小施！小施！”

李觐匀大声的喊着，见他没有反应紧忙停下手中的动作。

李觐匀看见那缕红线爬上了他的喉咙，血珠从红线底下渗出来，小施眼神空洞，呆滞的看着那个烛台。

烛台上的火燃烧的越来越大，但里面盛放的灯油却丝毫没有减少，那这火燃烧的是什么？

李瑾匀还未来得及细想，下一秒，小施直直朝后倒去，烛台里的火熄灭，只有烛心还剩下一点幽蓝色的火星。

那缕符文绕成的红线瞬间断开，化作一颗颗血红色的珠子砸向地面，而后又悄无声息的渗进地板里，再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