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东海

昨夜招魂失败，李觐匀拿着那座烛台来回翻看，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李觐匀放下烛台走到床边，小施还在昏迷，虽然已经用灵力止住了血，但脖颈间那道勒出来的红痕不知为何还没有消散下去。

媒介没问题，符文也没问题，那就一定是那缕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魂魄出了问题。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吹了进来，夹带着难闻的海腥味。

李觐匀替小施掖了掖被角，合上窗出了门，他决定去柏玄知那里把小施的魂灯拿过来，想必有魂灯在手失败的几率也小一些。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房间里就多出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柏玄知坐到床边，伸手抚平小施皱起的眉，他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柔声呢喃：“见微，我终于找到你了。”

柏玄知握着他的手，灵力顺着他们交握的指尖进入小施的身体，灵力顺着经脉游走，最终归于丹田。

就在柏玄知松一口气时，那点灵力竟然在丹田处凭空消散，没有融入身体，也没有修复经脉，就那么凭空消散了。

就像是石沉大海般，再也找不到一点踪迹。

柏玄知另一只手死死握紧，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见微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如果当年认真听他解释就好了，这样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他的见微不会失去魂魄孱弱至此。。

门口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推开，是去而复返的李觐匀。

“仙尊既然在这里，也免得我再跑一趟。”

李觐匀提着椅子在床前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要他的魂灯。”

“可以。”

柏玄知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抬头看着李觐匀：“但这缕魂魄找回来后我要带他回万华山。”

闻言，李觐匀觉得有些好笑，他往后靠倚在椅背上：“每一缕魂魄都承载着他的部分记忆，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他想起来后会有多大的可能性会原谅你，然后跟你回去？仙尊还真是难得的天真。”

柏玄知沉默不语，等见微恢复记忆以后大概会想将他千刀万剐，愿意跟他回去的概率近乎为零。

“回到万华山总比跟着你到处流浪好。”

柏玄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这大概是他能为自己找到的最后一个借口，就像李觐匀说的，见微跟在他身边的六十五年他过的比从前快乐，比从前轻松，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或许这才是最适合见微的生活。

“哈哈哈……没想到仙尊还有说笑话的天赋。”

窗外的雨砸在窗棂上，床上，小施动了动手指，大有醒来的迹象。

“仙尊请回吧，小施快醒了。”

李觐匀走到床边，微笑着看柏玄知，朝他做了一个人请的动作，恨不得立马将他一脚踹出去。

柏玄知起身，从纳戒中取出魂灯递给李觐匀。

自从见微离开后他的魂灯柏玄知一直带在身上，他害怕，害怕那朵微弱的火苗再次熄灭，害怕他的见微永远都不会回到他身边。

离开前，柏玄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瑾匀：“他总有一天会全部想起来，他不可能永远做你的小施。”

“那又如何。”

柏玄知离开后没多久小施就悠悠转醒，床边，李觐匀正握着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有点闷。”

小施抽回手，下床去开窗。

此时雨已经停了，太阳露出来一角，阳光照的窗棂上的水珠亮闪闪的，空气里尽余雨后天晴的清新。

他在窗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落到桌上的那盏魂灯上。

“这似乎不是昨夜那盏灯。”

小施说着，伸手去碰了碰那盏灯：“这盏灯好漂亮。”

魂灯雪白通透，形状犹如向上生长的梅花枝，枝头盛开的那朵梅花里含着一朵小火苗，看起来快要熄灭了一般。

“是啊，我也觉得很漂亮。”

魂灯是一个人的血肉意识所化，它的燃烧与熄灭都代表着主人当下的状态，而这盏快熄灭的魂灯则说明它的主人状态非常不好。

李觐匀走到他对面坐下：“今日是东海太子生辰，外边很热闹，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

今日街道上的人比昨日更多，商贩们挤在一处向其他地方来的人兜售东海特产，例如传音海螺，贝壳镜子，还有防身利器——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刺球。

不远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欢呼夹杂着尖叫吸引着周围的人不断涌过去。

小施和李觐匀站在路边，看着人群跑过去没过一会儿又簇拥着一辆花车走回来。

花车上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他身上缀满了宝石和珍珠在阳光下闪的人眼睛生疼，他笑着朝围绕在花车身侧的人挥手，时不时抓两把珍珠宝石扔到人群中。

“殿下！殿下！”

身侧不知道从哪突然冲出来一位少女，她提着裙摆，一边不断起跳一边大声挥手呼喊：“殿下看这边！”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花车上的华服男人终于注意到了努力的少女，也朝她这边扔了一把珍珠。

珍珠精准的落进少女兜着的裙摆，她激动的高声呼喊着：“殿下，我爱——”

声音戛然而止，少女甜美的声音瞬间变得粗糙干涩，他捂着嘴蹲下身溜出人群，躲到小施和李瑾匀身后。

“姑娘你……”

“什么姑娘，老子是男人！”

男人将珍珠一颗不落的揣进荷包里，咳嗽两声又着急的提着裙子往前面跑去，嘴里大声呼喊着，声音仍然甜美：“殿下！殿下请看这边！”

“东海的民风真让人琢磨不透。”

“是吗？”小施轻笑两声：“我觉得很有趣，这世间应该很少有人不靠法术将声音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的吧。”

“走吧李兄，我们再往前走走。”

李瑾匀看着小施的身影也跟着笑了笑，这样的人他从前倒是听说过。

花车一直巡游到中午才结束，他们再次偶遇了那个伪装声音的男人，彼时他正和他的同伴一起坐在隔壁桌吃面，几个人身上的荷包都塞到鼓鼓嬢嬢。

“这次殿下可真大方，珍珠一把一把的扔下来，像扔石头一样随意。”

“这你不知道吧，听说这次太子生辰万华山那位仙尊也来了，可是给足了咱们东海颜面，从今往后不说多久，起码百年之内都不敢有人再随意欺辱东海了。”

“说起来倒是许久没有听说过关于万华仙尊的事情了，自从那件事情后枢一仙君失踪，万华山低调了许多。”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当年枢一仙君救过我们太子的命，如果不是他东海怕是已经是外族人的掌中之物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说枢一仙君还活着吗？”

几人说着，语气突然低沉下去，气氛略有些凝滞。

小施收回凑过去的耳朵，好奇的问李瑾匀：“李兄，他们说的枢一仙君和那件事是什么？”

李瑾匀挑面的手一顿，他看着小施好奇求真的神情，突然有些不忍心骗他。

枢一仙君……

很久没听见有谁在说过这个称呼了，原本的天之骄子沦落至此，本就让人唏嘘，何况还是因为被最爱的人怀疑，李瑾匀不敢想如果小施全记起来的那天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是选择去向伤害过他的人报仇雪恨，还是选择独自承受那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