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名字

小院内一时间只有风吹过周边草木的声音，桌上的粥热气一点点散去，柏玄知掐了个诀让粥重新温热回来。

“从前师尊亏欠了见微很多东西，往后师尊都会一点点补给见微。”

这一缕魂魄承载的记忆是大玄432年前后，那一年魔族入侵，东海之危，他让林见微前往协助东海镇压魔族，这个时候林见微在意的那名弟子还没有死，他们也没有走向末路，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要尽可能把从前未曾给过林见微的东西都补给他，他不能再一次辜负林见微的心意，不能再重蹈覆辙。

“师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见微仰起头，看着裹挟在云雾中的月亮，他轻声开口：“我的名字……”

林见微没有挑明，但柏玄知隐隐知道他要问什么，他不知道的是林见微会那么在意那些杜撰的传言。

那些传言或多或少他都听说过，无非是些弟子们饭后无聊的闲谈，只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变成了林见微在他这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存在。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也以为林见微不会在意……

“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师尊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能够三思而后行，并不是因为其他。”

林见微看向柏玄知，眼神里带着怀疑，他失去魂魄记忆不全，李瑾匀说的话他不信，同样的，柏玄知说的话他也不会全信，即使他是师尊。

那碗粥凉了热，热了凉，到最后林见微也没有尝尝，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快点找回剩余的魂魄。

“师尊，弟子很久没有回到万华山了，明日想下去看看。”

“师尊陪你。”

林见微起身，后退半步朝柏玄知行礼：“不用了师尊，弟子想自己走走,天色已晚，弟子就先告退了。”

他转身要走，手却被身后的人拉住：“见微，你从前住的院子出了一点意外，今晚先和师尊住。”

林见微有些怀疑，云雾宫一般人上不来，他住的院子能出什么意外？

半响后，两人出现在一堆废墟前，数根折断的房梁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地的碎瓦片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一座房屋。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一点意外，明日师尊找人来修。”

林见微的院子是那一年他们吵架，谁也不肯让谁，情绪激动在这里打了一架，到处流窜的灵力震垮了云雾宫大半的屋舍。

再这之后林见微离开，再无音讯，柏玄知忙着找他竟然忘记了让人上来把房子修好，想起前日命命鸟衔来的羽毛，难怪上面破损了一块。

“修葺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云雾宫内还有其他屋舍，弟子不叨扰师尊了。”

柏玄知再次拦住要走的林见微：“见微，其他的屋舍也出了一点意外。”

顺势，柏玄知手指下滑，牵住林见微的手：“今晚先和师尊住，像小时候一样。”

林见微才来云雾宫的时候，每每到了晚上总会抱着他的被子站在柏玄知房间门口等他，扯着他的衣袍撒娇要和他一起睡，要是他不答应，林见微就会拖着被子在他门口打地铺，一遍一遍叫着师尊，直到他开门放他进来才会安静。

无处可去的林见微最终还是选择跟柏玄知回了他住的同尘殿，他醒来后都没仔细观察过屋子里竟然多了一盆枯掉的梅花，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柏玄知并没有丢弃，但看着土壤上的长势良好的青苔，柏玄知应该时不时的还会给这盆枯萎的花浇水。

“师尊给花浇太多水了，白梅喜阳，应该将它放到院子里让太阳照照。”

林见微抱着花盆将它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虽然旁边的凤凰树会遮住一半，但还有一半会照到太阳，不会过晒也不会过阴，很适合白梅的生长。

“这盆花还没死透，让它晒两天太阳，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会抽芽了。”

林见微拍拍手上的灰，回头看着柏玄知：“师尊从哪里捡到花，生命好顽强。”

“是你小时候跟着方寻摘回来的梅子，堆在角落里忘了吃，慢慢就发芽了。”

柏玄知说着，指了指墙角放着的那个小竹篮，两百多年过去，它变得有些腐朽：“那几十颗梅子里就只有这一颗发了芽，的确很顽强。”

“小时候的事情……我丢了魂魄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师尊会帮你找回来。”

忽然吹来一阵风，挂在凤凰树上的金铃随风摇晃着，院子里回荡着一阵阵的清脆响声。

次日清晨，林见微醒来的时候柏玄知正坐在窗边喝茶，他面前摆着厚厚一叠文书。

昨晚他本来没准备睡的，和许久未见的师尊躺在一张床上总有种别扭的感觉，但大概是身体真的不好，所以他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师尊。”

林见微坐到桌边，目光落到最上面的那封文书上，那封文书大概的意思是试炼准备妥当，预计参加的人数七千。

“又要开山门了吗？”

“嗯，东海之危死了多少人你是看到的，仙门招收弟子和人间朝廷招兵买马其实是一样的，仙魔大战总有一天会再次爆发，世道如此，各个门派都在广纳贤才，人人都盼望着新一代的弟子们中会有救世主出现。”

柏玄知合上文书，近日积压的文书都已经处理完了，他揉了揉眉心，林见微静静的看着他，总觉得连他眉心的那颗红痣都暗淡了几分，染上疲惫之色。

“掌门。”

门外响起方寻的声音，下一刻他推门进来，和记忆中并无变化。

“见微？！”方寻惊呼，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但看着柏玄知又将激动的话咽了回去。

“见微刚回来，身体不大好。”

“弟子明白，弟子会照顾好见微师弟。”

两人行礼完离开，出了云雾宫方寻大大松了一口气。

万华山最恐怖师长榜，柏玄知年年蝉联第一，他虽然因为自己师尊的缘故和柏玄知见面多一些，但他依旧还是很害怕，整个万华山唯一不害怕他的大概只有林见微。

想到这里，方寻的目光落到林见微身上：“见微，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我不太记得了，醒来之后是在柳镇附近的一个村庄。”

两人沿着石阶一路往下走，萦绕着的云雾见到他们立刻往两边散去，只留下薄薄一层缠绕着林见微。

“对了方寻师兄，我当初是为什么离开的？”

方寻犹豫了一会，叹了口气：“其中细节我不太知道，只知道你和掌门打了一架，后来掌门找了你很多年，究其原因似乎是因为乘云仙子。”

“乘云仙子是谁？”

“是掌门的故交。”方寻顿了顿，回头看着逐渐隐没的云雾宫：“很亲密的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