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雪下

2016年12月，F市的冬天来得异常突然。

校园内的树被这冬日里的狂风吹倒好几棵。

校内的湖，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是往年冬日从未有过的景象。

转眼来到了十二月中旬，大四的学生都在收拾行李，要准备离校实习了。

胡芸和齐瑄早早就收拾好，让父母一点一点帮忙搬回家。至于余黎二人，两人自半个月前的事儿过后，就再也没说过话，胡芸和齐瑄也曾从中调解，但这两人的回答倒是默契。

“没吵架，就是有点忙。”

余瑧在距离F市不远的C市找到了一份实习，做的是舆情工作。她的房子也早就托人帮忙租好了。

而巧合的是，黎曼的实习地点也在C市，不过黎曼广告文案相关的工作。

说来也是默契，两人找实习那会儿就已经不说话了，也不知是不是这缘分还没结束，月老的红线又给两人牵一块了，实习地点居然都选在同一个城市。

但，两人这时还不知道要去同一个城市实习。

两人不说话后，宿舍内的气氛也异常的冰冷，如同这F市的冬天。

胡芸和齐瑄私下又调解过几次，但两人都打哈哈过去了。

胡芸和齐瑄见没办法，只好作罢。四人聚了个餐，各自奔赴“实习战场”了。

在去往C市的车上，黎曼听着歌，看着窗外闪过的树影，光透过玻璃，均匀地撒在黎曼的身上。此时的景色很是安逸美好。

黎曼望着窗外的景色，下意识想要和身旁的人分享，但旁边坐着的不是余瑧，是一个叔叔。

看着正在呼呼大睡的叔叔的脸，想要分享的兴奋感转而被失落的情绪所取代。

差不多过去两个半小时，高铁顺利抵达C市。

出站后，黎曼打开了手机上的导航，她得走到上车点才行。

奈何她不太会看导航，一直在原地打转。

转着转着，黎曼回忆起了大学期间和余瑧在一起的时光。

黎曼一直是个路痴，大学期间也得亏有余瑧在身边，她才不至于走丢。

朋友们总是嘲笑着她，“哪天余瑧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黎曼也总是笑嘻嘻地看着余瑧说着，“余瑧对我这么好，她不会的！对吧，臭板栗？”

想到这，黎曼对余瑧的思念极盛，她的泪水也在眼眶里转悠着。

“要是余瑧在的话，自己应该不用这样原地踏步，早就出去了。”黎曼心里念着，“可是我都那样说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其实，余瑧在下车后就发现了黎曼的身影，便悄悄地跟在后头。

黎曼停了下来，坐在行李箱上，泪水依旧在眼眶打转。天色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天空飘落。

C市在F市的北边。冬天比起F市更冷，更冻。

路边的风无情地刮过黎曼的脸颊，像一个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仿佛责怪着黎曼，会有现在这一切，都是她黎曼造成的。

不过，也确实如此。

余瑧躲在一根柱子后面，远远地望着黎曼。

她一直在纠结自己要不要走过去安慰安慰黎曼，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黎曼。

黎曼吓到了，她正想转头看是谁时，抱着自己的那人开口了。

“黎曼，是我。”余瑧抱着有些受到惊吓的黎曼，轻轻地拍着黎曼的背，温声说道。

听到了余瑧的声音，黎曼当即就哭出了声。

余瑧拖着行李箱，揽着黎曼，带着黎曼上了去酒店的车，陪黎曼办理了入住。

黎曼的房间在八楼，余瑧陪着黎曼上了楼，在黎曼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黎曼打开了门，看了看余瑧，又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你……现在到你住的地方应该很晚了吧？”黎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不会！”余瑧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黎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其实不想余瑧走，但余瑧也许会拒绝吧？

“你害怕是吗？”余瑧站在黎曼的房门口，看着黎曼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的担心似乎并未散去。

“嗯……”黎曼点点头。

“你会介意我留下吗？”余瑧很是直接地问着黎曼。

黎曼不知怎么回答，想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那就是不想我走了对吧？”余瑧心里窃喜，她拖着行李箱，推着黎曼，进了屋。

这晚，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什么也没做。盖着同一张被子，距离却隔得很远很远。

第二天早晨，黎曼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余瑧抱在怀里。

余瑧睡觉一向有抱着玩偶的习惯，也许是把自己当成玩偶了吧？黎曼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小失落。

但实际上，前一晚黎曼睡着睡着，身体愈发靠近余瑧的位置。

余瑧那时并没有睡着，转了个身，黎曼便滚进了余瑧的怀里，余瑧也就顺势将黎曼抱在怀里，睡过去了。

黎曼一直不知道，两人一块睡的时候，余瑧总是在黎曼睡着后抱着她，在她醒来前收回自己的手。她害怕黎曼因为自己有些越界的行为远离自己。

黎曼想趁着余瑧还没醒，从余瑧的怀里挣脱出来。但不动还好，这一动，余瑧醒了。

余瑧睁开了眼，看着怀里的黎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还有几丝倦意。换做是在学校的时候，余瑧定会选择放开，可这次，余瑧并不想放手，反倒是把黎曼紧紧抱在怀里。

而黎曼尴尬地不敢和余瑧对视，只觉得余瑧似乎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两人就这样抱着对方，又躺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在闹钟的百般“催促”之下，依依不舍地起了床。

“去吃饭吗？”余瑧试探地问着。

黎曼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黎曼和中介约的看房时间是下午三点。

但她还是纠结了一下，要不就请余瑧吃个饭吧？毕竟……昨晚是她把自己从车站给带到酒店这里，还因为自己害怕陪了自己一晚。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

一路上，余瑧都牵着黎曼的手，美其名曰：怕黎曼走丢了。

C市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叫做Caser，最近在做开业酬宾。

两人初来乍到，C市有啥好吃的也还没来得及做攻略，加上身上的钱也有限，看到“开业酬宾”四个字腿都走不动道了，转身就往Caser里头冲了。

酒足饭饱后，结了个账，两人就出来了。

“你……等会儿还有别的事儿吗？”余瑧看着黎曼，似乎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我约了中介三点看房。”黎曼回答道。

“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要看呢！”余瑧撒谎了，其实她已经租好房，只是为了能够和黎曼多待一会儿。

黎曼本是想要拒绝的，但看到余瑧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垂下眼眸，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一时不忍心，黎曼就答应了。

两人就近逛了逛商场，就出发去了和中介约定的地点。

看房的过程并不顺利，与其说不顺利，倒不如说，是某人一直在捣乱！

看房的时候，余瑧一直在挑剔A号房排布不好，B号房租金太贵，C号房太偏僻，D号房隔音不好……总而言之，没有一套好房子。

黎曼知道是余瑧在故意捣乱，她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就没一套好的？你找房子我找房子？”

“你找……”余瑧低着头，撅着嘴，时不时抬眼观察黎曼的表情，满脸写着“我不是故意的”。

“我觉得B号房看着不错啊？”黎曼说着。

“不好不好，他坑你呢！”余瑧立马激动起来，B号房哪里好了，租金那么贵，里面的装潢、配套压根不配这么贵！

“那你给我找吗？我过两天就要上班了！”黎曼瞪着余瑧，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怒气。

“你可以先住我这里啊！”余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了。

黎曼一脸蒙，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这家伙原来在盘算这个呢！

“不了。”黎曼一口回绝道，当下就拿起手机打车，“谢谢你今天陪我找房，先回去拿行李吧，你今晚不用陪我了。”

“黎曼……”余瑧拖着长音哀求道。

“余瑧，上次的事，是我主动，是我不对。”黎曼的道歉来得太突然，余瑧有些慌了手脚。

“可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余瑧有些恼了，她不懂黎曼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两人都喜欢着对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我……”黎曼看着眼前已经生气了的余瑧，不知该如何回答。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

两人站在街头，行人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

“今日C市大部分地区有降雪，气温将迎来史上最低，请市民做好保暖措施。”路边的广播播放着，雪花也应声飘落。

风渐渐大了起来，路上行人的步伐也变快了。两人依旧站在原地，僵持着。

“黎曼，我喜欢你，从大一开始就喜欢了，很喜欢很喜欢。”余瑧像是鼓足了勇气，那层本就不厚不薄的窗户纸，被余瑧一语戳破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黎曼不敢和余瑧对视，她害怕余瑧的目光。

余瑧的目光总是有着神奇的魔力，黎曼害怕对视后，她无法拒绝余瑧。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一直贪恋着余瑧对她的好，才导致了本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她知道这样对余瑧来说不公平，但她也是被逼无奈。被家庭和现实逼到无从躲藏。

她害怕自己配不上余瑧，害怕余瑧知道自己的家庭多么的不堪后，会抛弃自己。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因为在她心里，余瑧一直都是站在阳光底下的，是完美的，就像所有的美好都属于她一般，自己配不上。

“余瑧，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做朋友比较合适。”黎曼缓缓开口道。

“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而不仅是好朋友！”余瑧的眼神和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像是所有的困难都不足以抵挡她的执着，抵挡她对黎曼满满的喜欢。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黎曼摇着头，泪水抑制不住地外涌。

“因为，从来就没有为什么，我对你的喜欢，从来就不是因果关系。”灯光下的余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雪花飘落地越来越多，雪下大了。黎曼哽咽着，抽泣着，几乎开不了口。

“黎曼，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余瑧的指尖抚着黎曼的脸，拂去黎曼的泪水，捏了捏黎曼有些肉的脸颊。

雪花飘落在黎曼的脸颊上，化成了水珠，同黎曼的泪水一块滑落。

“黎曼，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余瑧拭去黎曼眼角的泪水，语气带着几分哀求地说道。

黎曼不回答，泪水似乎止不住。

“可不可以……不要再拒绝我了？”余瑧的眼里满是乞求的神情，她害怕黎曼的回答依旧是拒绝自己。

黎曼看着这样的余瑧很是不忍心，她无法再隐藏自己对于余瑧的喜欢与依赖，终是在一番纠结过后开了口。

“好。”黎曼几乎是带着哭腔回应的。

在黎曼看来，余瑧身上总有一股子魔力，一股总是能够让她安下心的魔力。她的害怕在余瑧这里总能够被解决，似乎在此刻她所担忧的一切，都被余瑧的话消解了。

她扑进了余瑧的怀里，她真的很依恋余瑧的怀抱，也离不开余瑧的怀抱。

余瑧抱紧了她，雪花散落在两人身上，两人抱在一块，久久没有分开。

当晚，两人又在酒店度过了一夜，以情侣的身份。

第二天余瑧牵着黎曼，黎曼拉着行李箱，两人一块搬进了余瑧租下的公寓，开启了两人的同居生活。

2016年的冬天，两人在C市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一个不大的公寓单间，放着一张双人床、一张双人沙发、一个衣柜，装着她俩的春夏秋冬，开启属于她俩的一年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