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学过钢琴吗?
“喂,妈妈?怎么了?”电话刚接通,祁连夏就迫不及待地问。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哭得很厉害,突然就想打电话问问你,夏夏,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啊,母子连心,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妈妈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啊。”
祁连夏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只是听到母亲后面的话,他又止不住地鼻子一酸。
但现在显然不适合闲聊,祁连夏抬头看了一眼,手机的声音好像有点大,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祁连夏生怕面前的男人听到,抬起一只手捂着话筒回答,“那个,妈妈,我今天事情有点多,您放心吧,我好着呢,没事,您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祁连夏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望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生怕他这时候出声点破自己的谎言。
“真辛苦你了,夏夏,”祁母有些难过,孩子为了自己,这么晚了都还要工作,说话也哽咽了,“对不起,妈妈不但没能帮到你,反而拖累你……”
“妈妈,您……别这么说……”祁连夏死死咬着腮帮子,才能忍住到嘴边的呜咽,“早点睡吧,明天我下班了给您带一块点心回去。”
“好,那你自己注意点别受伤。”祁母说着,挂了电话。
祁连夏手里握着电话,心里涌上无尽的酸楚,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男人代表的资本面前示弱。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在地上,一只手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挖进掌心,另一只手还是缓缓伸向自己的扣子。
祁连夏其实不敢太拖延,生怕面前的男人不耐烦了把他赶出去,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西装马甲被他脱下来放在了地上,他涨红着脸,手又伸向自己的衬衫纽扣时,传来了男人带着戏谑的声音:
“怎么?在酒吧里还说要跳舞谢我,我以为你是不会别的才这么说,可现在一看,你还会的不少啊?”
男人虽然嘴里调侃着,但那双凤眼却没有丝毫猥亵下流的意思,祁连夏听他这样说,本来要解衬衫纽扣的手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你决赛参赛曲目是什么?”男人漫不经心地又问。
祁连夏脑子里此时一片空白,听到他这么问,反应了一秒钟才回答,“是……《钟楼怪人》。”
“古典钢琴曲?”令祁连夏意外的是,他居然立刻这么反问,见祁连夏愣愣地点头,他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又说,“所以你现在脱衣服是要换舞蹈服?”
他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换衣服,就不需要脱?祁连夏脑子已经完全不转了,男人见他没反应,有点不耐烦,“怎么,没有伴奏不能跳吗?”
“不是的……能跳。”祁连夏总算回过神来,终于确认了他是想看自己跳舞。
可身上的服务生套装确实有点紧,见到他往沙发上一靠,一副等待的样子,祁连夏抓起放在餐车底的书包,又看了他一眼,来到客厅离他最远的角落里,迅速换上了训练服。
紧接着祁连夏深吸一口气,走到离男人近一些的空地上,鞠了一躬说:
“钟楼怪人,请欣赏。”
几乎是瞬间就化身了敲钟人卡西莫多,祁连夏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美丽的吉普赛少女,第一次见到她的敲钟人惊为天人,为她美丽的容貌和她的善良所倾倒,同时也为自己的丑陋和不堪而自卑。祁连夏怜惜地伸手想去抚摸面前并不存在的少女的脸颊,却在下一个节拍就扭过了头,还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随着舞蹈逐渐进行到高潮部分,亲眼目睹了少女死亡的敲钟人彻底崩溃了。祁连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打了个滚,又抬起一条腿,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是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他心中的光啊,被这些污秽的畜生给湮灭了。最后把凶手推下了钟楼的敲钟人,终于为少女报了仇。他带着微笑,重新跪倒在地,拥抱着少女的尸骨,和她一起化作了尘土。
祁连夏喘着粗气站定,向面前仅有一位的观众行礼。男人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用在祁连夏看来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拍了拍手,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祁连夏被这样盯着看有些不自在,他也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目光,不像是故意骚扰,也不像是徐森那种带有目的的打量,而是包含着更加复杂的感情。不敢跟他对视,祁连夏赶紧移开目光:
“祁连夏。”
“舞蹈生出身吗?”
“……是的。”
“祁连夏……”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他向祁连夏伸出一只手,“过来。”
祁连夏犹豫了一下,拖着步子朝他走过去,在男人面前一臂远的地方停住了,局促地站在那里。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欠了一下身子伸手拉过他,祁连夏不由自主一抖,男人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手,轻声问:
“学过钢琴吗?”凤眼像是能把人的心思看穿,两个人离得很近,祁连夏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种又甜又清爽的味道,脸红到了脖子根,说话也开始结巴:
“没……没有专门学过。”
“可惜了……”他带了点遗憾地叹息,紧接着抬起头,十分认真地对祁连夏说:
“你是老天爷赏饭吃,懂吗?不要辜负了你这张脸,一定要给我拼出个名堂来,让所有把你当成一件玩具的人都看看,当年他们想要染指的是一位巨星。”
手被他拉着,听他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这样的话,祁连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自己这样一个出身寒微的穷学生,居然能得到他这样的人这样的肯定,祁连夏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喉咙间有软软的东西涌上来,他正竭力忍住,含糊地“嗯”了一声。
“下周的比赛要给我全力以赴,如果你不想被人知道你被潜规则了,就必须要一鸣惊人。”
“……嗯……”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因为没法取悦这位金主而失去比赛机会的祁连夏,听到这句话如获新生,本来极力忍住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见他哭了,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片刻之后恢复了平静,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拭去祁连夏的泪水。祁连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止住哭,不知道该道歉还是道谢。
“怎么哭了?”望着祁连夏有点窘迫的样子,他轻笑,“我是欺负你了吗?”停顿了一下又自圆其说,“不过也正常,艺术家嘛,感情都比较丰富。”
他低低的声音像是春风一般温柔,祁连夏已经连后颈都红了一块,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问: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怎么,是想记住自己第一位粉丝的名字吗?”他没正面回答,那双撩人的凤眼含着幽深笑意,如同星河倒悬,亮晶晶的,祁连夏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是的,我只是……想谢谢您。”祁连夏低下头,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怀里像揣了一只兔子,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来了。
“所以你想怎么谢我?”听祁连夏还这么说,男人轻声笑,凤眼有点暧昧地盯了一眼祁连夏,就只看了他一眼,祁连夏就觉得脸快要烧起来了,嗫嚅着话也说不清楚。
“你刚刚虽然跳得非常好,但《钟楼怪人》这种古典钢琴曲,不太适合这种赛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得来敲钟人的暗恋的,所以决赛如果想要拿好名次,最好能换更加符合大众口味的曲目。”
刚刚还暧昧又有点危险的男人突然又一本正经起来,祁连夏认真地听着,不停地点头。
“不过你只凭这种曲目就一路杀进决赛,更足以证明你实力超群,我绝不会看错人。”
突入其来的夸赞又让祁连夏红了脸,嗫嚅了一句谢谢您。
“好了,我‘指导’完了,你可以走了,”男人说着站了起来,“下周决赛等你得了冠军,再来见我吧。”
坐上了往医院驶去的出租车,祁连夏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真的逃过了已经一劫。
刚刚的一幕幕还在他眼前循环播放,本以为今晚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却没想到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人,不光没有对他动手,还鼓励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一定不能辜负他,祁连夏,你一定不能辜负他。少年这样想着,抬起一只手嗅了嗅手腕内侧,上面仿佛还残存着他身上的那种又甜又清爽的味道。只要能得到冠军,就能再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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