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捡人
誉安十年冬日,大雪纷飞。
天字一号房内严挽乾单手拿酒杯,以一个非常痞气的姿势靠着,嘴角噙着笑意看着下方的舞女。
包厢里的少爷们都搂着一个媚态尽显的侍女,只有他懒散散地靠着,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外头雪飘十里,与包厢内的烛火摇曳碰撞。
底下有个少爷对着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心领神会,起身一扭一扭的走到严挽乾旁边,媚态变成惊慌,装作不小心就要跌进他的怀里。
严挽乾不吃这套,起身给她躺下的地方让了个位置,站在一旁挑眉笑道:“苏二少这是做什么?本王府里可不收这么丑的人。”
苏涑看着舞女倒下那狼狈的样子,心头一咯噔。
乐王好色骄奢淫逸,但后院悬置,这些年那么多大臣往他身边塞人。
可这乐王眼光挑的很,说要求也不高,就只是水中月,要有气质但是又会疼人,不能太高冷但又不能太捧着他,有点脾气不多等等。
大臣往他身边塞人,他没看上眼不止那人遭殃连这大臣也要遭殃。
因为这,后边大臣都不敢随便送人了。
苏涑意识到这点连忙讨好的笑道并朝他端酒杯:“殿下您瞧这美人可是誉安最美的美人了,六皇子找我要人都没有给呢。”
最美的美人?
严挽乾这才把目光扫向那侍女的脸。
侍女确实长了一张不错的脸,一双柳叶眉眼眸垂下似烟波流转,确实长得是他当时提的要求勉强擦到一点边。
可是……
严挽乾提的要求只是为了应付大臣们的,当时提的时候脑子里面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脸。
也不能算是男人,算算时间今年不过是十六岁,也就是被灭门的顾将军之子顾余。
顾余那个样子在他心头一直挥散不去。
清冷孤傲,束起马尾策马射箭的样。
可惜,他死了。
严挽乾嗤笑一声,靠在窗边把酒杯的酒一饮而尽,嘲讽:“就这样子的人还誉安最美的美人?你是没见过美人长什么样吗?”
苏涑手抖的厉害,他正想下跪时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了他,笑着道:“殿下您别跟我二哥计较,这位确实不是誉安第一美人。”
他这话说的把气氛彻底推向高潮,歌舞戛然而止,严挽乾懒懒洋洋掀起眼皮,底下的人乌泱泱跪了一片。
苏涑刚想跪下却被他这位三弟扶着,苏夙就这么站着迎接严挽乾的目光,不卑不亢。
严挽乾把酒杯往楼下扔去,两步回到座位上和之前的样式一样,饶有兴味:“那三公子把美人带来给本王瞧瞧,让本王开开眼。”
苏夙目的达到了,沉了沉眸子,松开了扶着苏涑的手,拍拍双手让人进来。
严挽乾单手支着脑袋,看着是很有趣味,但是心里头在盘算着怎么把人给拒绝掉。
这些人往他身边塞人是什么心思他难道不知道?
誉安帝就他一个弟弟,而且还是个纨绔,随便送个人进他后院比送到宫里头给皇帝更管用。
人推了进来,严挽乾虽然心里头烦躁但还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去看下面的人。
就这么一看,他就愣住了。
来人一身暗金色长袍,明明是媚一点的面容却偏偏有了几分清冷,白色长发把这份清冷填满了,突出的喉结明显告诉他来者是个男的。
这位少年确实长得和他的要求一模一样。
因为他和顾余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顾余”原本一直垂着眸,察觉到他的视线抬了抬眼,对上视线后浅笑了一下。
顾余对他笑了?
严挽乾被他这举动惊到了慌乱错开视线,拿着桌上的另一只酒杯斟满酒喝的又快又急,呛得喉间一片辛辣。
苏夙瞧见了他的慌乱,知道自己这人找对了,原先还害怕严挽乾不喜欢男人会加罪于他,笑着介绍道:“殿下,这位是白付鸿,弹的一手好箜篌,前先天进楼的新人,别人可都没碰过呢,我给王爷留着。”
说罢,也不管严挽乾同不同意就招呼人把箜篌抬上来。
严挽乾知道他这是想趁热打铁把这位白付鸿送进府里,连忙制止道:“弹就不必了,”轻笑了声对白付鸿点了点头,“你上前来。”
白付鸿听话的上前,严挽乾刚刚离得远还没看清人脸,本来以为只是身形和气质像,没想到这张脸简直就是顾余的十六岁的脸。
他看的出来这位白付鸿笑是笑,但他感觉有一点假,和顾余一模一样。
他就是顾余。
严挽乾定了神,莫名确定了以后心头莫名放松了些。
只是他觉得莫名的好笑,顾家人死完了顾余逃出来后改了个名字然后当别人身下鬼?顾将军知道非得气死。
苏夙看到他满意的样子松了口气,笑道:“殿下觉着怎么样?白公子卖身契就归殿下了。”
白付鸿听见以后,正想从口袋里掏出卖身契却被严挽乾抓住手腕一把拉进怀里。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后放松下来把头低下埋进了他的怀里,他松开了抓住他手腕的手该换为环着他的腰,对其他人道:“那本王就先不陪着各位吃酒了,本王先走一步,这顿记我账上。”
说罢,拉着白付鸿穿过众人离开了厢房。
苏涑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劫后余生:“艾玛,早说王爷不喜欢女的我就不浪费那么多银子用在这婊子身上了。”
他拍了拍苏夙的肩道:“三弟还是你机智,待我回家后定向父亲汇报你今日成果。”
苏夙温顺低下头:“不敢,还是二哥的功劳。”
苏涑哈哈大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踹了地上那瑟瑟发抖的女子一脚以后转身离开。
严挽乾心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硬生生忍住了,就这么拉着白付鸿一直走到门口把他到马扎上面,白付鸿一下子被磕到了不悦的皱了皱眉。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严挽乾就这么撑在他的上方,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白付鸿转了神色笑了声,道:“王爷要是想在这也成,付鸿奉陪。”
严挽乾皱了皱眉,这白付鸿有的时候像顾余,有的时候又不像,比如说现在。
想到这,他放过了白付鸿,把他从马扎上拉起来,先一步上了马车。
白付鸿也不坐近也不坐远,坐得笔直的样子更像顾余,不想是一个进楼的人。
只是严挽乾始终都没想明白,如果是顾余,他这发色到底怎么改变的。
刚刚白付鸿埋在他胸口时身上的熏香现在因为封闭的马车变得似乎在他鼻间萦绕。
好香。
假寐也寐不了了,索性心烦意乱他睁开了眼睛,对他命令:“过来。”
白付鸿看他一眼,小心翼翼的眼神又刻进了他的心里,他眸色沉了沉,顾余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如果白付鸿是顾余,那就是顾余会装。
如果不是……
没有如果。
白付鸿会卡人脾气爆发时间,在严挽乾想骂人的时候又乖乖坐到他旁边去。
这下,淡香真的在鼻间萦绕了。
严挽乾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但这股香味又指引他去想白付鸿,想他弹箜篌的样子,想他喝酒被呛到的样子,想他……
不能再想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对白付鸿命令:“坐回去。”
白付鸿一脸懵,他眨了眨眼,好看的桃花眼满是不解,问:“王爷到底是要我坐这边还是坐那边?”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是很清澈的少年独有的音色,没有变声期的暗哑,嘴巴一张一合,严挽乾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唇上,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好软的样子,好想亲……
严挽乾觉得自己绝对是疯了,不然肯定就是白付鸿给他下了服迷药。
看着白付鸿此刻的样子,他又想到六年前打断顾余腿的那次。
那次是皇家狩猎,往年都是官宦子弟让着他让他夺得魁首,可那年偏偏顾余要来凑这个热闹。
顾余是顾将军的幼子,在家中颇得宠爱,温润如玉,饱读诗书,也精通骑射,成为多少京中小姐的梦中情人。
虽然当时他只有十岁。
严挽乾比他大了四岁,被顾余下了面子自然是不服气,随便寻了个由头拿来马鞭抽断了顾余的腿,抽断了好几根马鞭。
顾余打跪在地上,且不说四周的血流满地,就单单是在入秋的季节脱了衣服打就可以要了他半条命。
后面顾大将军带走了他,回去以后高烧不止,救回来以后却永远站不起来了。
严挽乾后悔吗?
悔。
因为这个悔,他明知白付鸿是苏夙的人却把他带了回来,因为他有一张和顾余一模一样的脸。
但不完全悔。
因为这个,朝中文臣武将对他颇有微词,因此在皇帝登基杀完了兄弟以后却唯独留下了他。
他想保全自己的性命。
皇家人最是无情了。
白付鸿没得到答案,又唤了一声:“王爷?”
严挽乾掀起眼皮有些烦躁道:“你想坐哪坐哪,不必问本王。”
白付鸿被训了一句也不敢继续说话,刚刚在外面他以为严挽乾要把他就地正法,此刻短暂的安宁让他有了一点点放松。
既然严挽乾让他随便坐那就坐远一点好了。
他感觉严挽乾每次看他的眼神里面有隐秘的探究,他不知道是不是情愫,但是……
很吓人。
严挽乾倒没有想过这些,带人出去的时候不过脑子,忘记这人是苏夙的了,就怕誉安帝会怀疑,到时候得带白付鸿去誉安帝和百姓面前刷刷脸。
除了这个,总不能把白付鸿扔了?
就算是不是在众人面前带走他,就凭他这张脸自己也舍不得扔掉。
但是他怎么留着怎么都是个祸害,还是个没用的东西。
乐王府有钱,但他也不想随随便便就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
严挽乾头又有些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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