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别有用心

秦竹晏就读于琺国美院——路德特美院。

路德特美院是全球排名第二的美院。它座落于琺国首都路德特，每一位校职人员都在国际上享有盛誉。

能进入本校的，是艺术实力与经济实力都拔群的学生。

琺国的十二月气候温凉。

秦竹晏身穿咖色高领毛衣，下搭同色休闲裤，外套复古短款牛仔。

他背着双肩背包，从学生宿舍走出。

“艾尔，早上好。你又要去美术馆？”

“嗯！早上好啊，琳达。”

秦竹晏温柔的笑着，他用流畅的英语与人交谈。

“哦，你可真是一个努力的学生。”

“哈哈，勤能补拙。”

骑着自行车，自西院起，穿过阿诺特桥，来到东院。

路德特美院以赛娜河为界，分为东、西两院，两院以阿诺特桥连接。

东院河畔立着一座白色现代化建筑，这就是美院美术馆。外观是方正几何结构，内里却是圆形布置。体现了外方内圆的中国哲学。

本月，美术馆展示的是来自全欧洲的优秀雕塑。

作为雕塑系的学生，秦竹晏自然要来观摩学习。

从底楼到顶楼，每一座雕塑，秦竹晏都仔细观摩，并且以图文形式做了笔记。

“大家都好厉害啊。”秦竹晏小声感叹道。

他看着笔记，合上，轻叹一声。

“还需继续努力，加油！”

秦竹晏给自己打气，他收拾好背包，往馆外走，想要回雕塑系练习雕塑。

走出美术馆，秦竹晏目标明确地向停车处走去。

还未走近，远远地，秦竹晏看见一金发白肤的人，他正坐在一辆自行车上。

秦竹晏不敢确定他的性别。

一方面是因为那人虽看起来身材高大，但却留着长卷发。另一方面是因为美院里学生艺术感强，风格多样，他时常碰到外貌与性别不符常识的人。

秦竹晏本打算直接路过，可逐渐走近，看着那人座下的自行车。

黑青两色为主，那车……

“抱歉，同学，这辆自行车好像是我的。”

秦竹晏说着流畅的英语，他眉头微蹙着，神色为难，他温柔地笑着说：

“能麻烦您起身吗？”

“哦，车主就是你吗？”

那人用英语回复，声音低哑带着忧郁，是男声。

“嗯。”

“刚才有人想要偷走这辆车，是我阻止的。”

“是这样吗？谢谢你。”

“我叫路易•梅耶斯，你呢？”

路易·梅耶斯！秦竹晏神情微露惊讶，他看着面前的男人。金发蓝眼的路易，秦竹晏听说过他的名字。毕竟他的名声太过响亮。

本是雕塑系第一，却因追爱而转壁画系，随后又转回雕塑系，一年后，又因追爱而转油画系。

任性妄为，转系频繁就算了，偏偏去哪儿就是哪儿的第一，实力骇人。

若仅是这样，路易的名声也不会传遍校园。人们津津乐道的是他的风流感情史：他是一名同性恋，他喜欢男人，他每一段情感都十分高调。

他玩的极花。

不知为何，听见路易的名字后，秦竹晏下意识逃避与他交谈。

“谢谢你，但我现在急着离开，能麻烦你把车给我吗？。”

路易察觉到秦竹晏的躲避，他内心一怔，眉心微挑了瞬。内心道：他躲自己？为什么？难道自己猜的是对的？

想到自己的猜测，路易心中生气，面色冷了几分。但很快恢复平静，甚至换上了笑容。

路易想和秦竹晏接触。

于是，早精通华国语言的路易却用语调奇怪的中文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你是华国人吧？我很喜欢华国，我在学华国语言。”

“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我叫路易·梅耶斯。”

见此，秦竹晏内心便觉得路易是故意的：故意在这等他

可秦竹晏没有不知道怎么强硬地拒绝，没有其他办法，他用英文说了自己的英文名。

“我英文名叫艾尔。”

“那你中文名字呢？”路易用英文问。

“......秦竹晏。”秦竹晏小声道，他眉头微蹙，显然是有些不情愿。

他不想告诉路易自己的中文名字。

“噢！你就是秦竹晏！雕塑系的秦竹晏？我看过你的作品《莲僧》，我.......很喜欢。”

路易抿唇，他看着神情在一瞬间冷下来的秦竹晏。

“你怎么了？秦竹晏。”路易平淡地用流畅的中文询问。

“抱歉，我有事，能让一下吗？”

“行。”

回到雕塑系，秦竹晏第一时间去了练习房。他本准备练习雕塑，可仅练了十分钟，他就被迫停手。

原因无他，他此刻心浮气躁。

他有些无措地蹲在地上，抱住头，缩成一团。

他有些气，气遇见路易，气路易提到那个雕塑。

他最有名气的作品，也是最能扰动他心的作品——《莲僧》。

游乐场的木雕店里，雕塑师傅的房间。

比起外面的待客区，师傅工作室有些狭小，仅有二十多平米。今日是高三寒假，秦竹晏与周勤桉一同外出游玩。

秦竹晏陪周勤桉玩了一上午游戏机，下午路过此处，知道秦竹晏擅长木雕的周勤桉便主动提出进来玩木雕。

秦竹晏自幼就在玩木雕，所以，对他来说“体验版”木雕并不值得一玩。

于是最后，周勤桉在外面雕木雕，秦竹晏则在师傅工作室里学石雕。

虽两者有所不同，但秦竹晏很容易就上手了。

并且鬼使神差似的，再次雕了“他”的像......

外面周勤桉看着自己手中的木雕，勉强觉得完成了。

只有形，没有神，周勤桉并不满意，但只能作罢，再继续，估计形也会没有。

他起身，往师傅工作室走去，去看“秦大师”的作品。

门开着，只轻轻一推就完全敞开。周勤桉放轻脚步，避免打扰秦竹晏，周勤桉轻轻的走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站在秦竹晏身后。

秦竹晏正在进一步雕刻石雕细节。

周勤桉静静地看着。

秦竹晏脱了手套，应该是手套不合适，带着不舒服。再加上，他正在雕刻细节，不合适的手套会挡着他。

周勤桉看秦竹晏手中的石雕。

这石料看起来并不名贵，没有出彩的颜色，没有好看的光泽。但看着秦竹晏顺畅的动作，想来是合适的。

石雕是一半身像，看大形，应是一僧。

只见那莲花为底，人像为身。

莲花是盛开，花瓣饱满，围着人像盛开。但还未完全雕刻完。那莲花花瓣，部分曲线圆润流畅，部分只有雏形。

人像是半身像，并未完全刻好，现在只能看见大概模样。

他应是立左掌于身前，一席僧衣。他微微颔首，五官已定位，但眉眼只显一半。

剩下一半，秦竹晏还在雕刻。

周勤桉看及此，内心已感震撼。

他不得不在内心叹道：真是天赋选手。

秦竹晏继续刻着，他在刻五官。

眉眼是极讲究的。

秦竹晏凑近了，呼吸放轻，心跳放缓，细细的雕刻，他一点一点，石被缓缓剥离，随后，浮现那人的模样。

越发清晰，秦竹晏的手越止不住想要颤抖，他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亵渎啊——

秦竹晏停了手，他低下头，握着刻刀的手遮住石雕的眉眼，他深呼吸着，让自己渐渐平复下来。

再次继续。

他以最快的速度，用虔诚遮盖内心里的阴暗想法，他仔细刻出那人的模样。

脖颈。

他雕刻，按着记忆里的影像。他将石雕转面，在脖颈后侧，刻出那疤痕。

这一步，让一直静看的周勤桉愣了。

周勤桉皱眉，神情不自觉紧张起来。他内心感觉到一丝不对。

秦竹晏沉溺于他的世界。

他用刻刀将衣领翻出，将衣褶理出，他顺着衣袖达到手腕，他雕刻出那骨节分明的五指。

先右后左，秦竹晏将立掌刻出，随后雕刻出左手腕上盘着的念珠。

周勤桉看见了所有，他神情不自觉严肃起来，他眼里满是震惊。

周勤桉仔细打量僧人相的面容，他确定，他确定这人是他的舅舅——周昌钺！

周勤桉看着秦竹晏，后者虽神情认真，但始终躲避石雕的眉眼，甚至遮住。

他愧，秦竹晏内心生愧。

他时而停止雕刻，低下头，喘息，平复慌乱。

他时而额轻抵石雕，闭眸，让阴暗的心思沉入深处，掩埋。

周勤桉愣了，他察觉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察觉了什么。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他不自觉抬手，搭在秦竹晏左肩上。

秦竹晏浑身猛烈一抖。

刻刀，戳破手指——鲜血，直直落下，打在莲花瓣上。

“竹晏。”周勤桉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甚至空洞骇人。

秦竹晏猛地起身，他转身，对上周勤桉的眼神——空洞的、却看穿所有的。

秦竹晏的慌乱无处遁形，这让周勤桉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竹晏，你——”周勤桉再次开口，秦竹晏连忙低下头，他慌乱后退，却被桌子抵住，退无可退。

周勤桉看着慌乱的秦竹晏，他皱眉上前，想要安抚。

“不，不！”秦竹晏推着周勤桉，他慌乱极了，都顾不及鲜血直流的手指。

他只知道自己要藏起来，藏起那石雕，藏起自己自认龌蹉的心思。

“竹晏，我……你冷静，冷静！”

周勤桉道，他站在原地，放轻语气。

“冷静，冷静啊。”

秦竹晏顺着周勤桉的安抚冷静下来，可无论怎样，他都低着头，遮着石雕。

秦竹晏冷静下来了，空气、也安静下来。

两人无言。

周勤桉也低下了头，他有想要问的话，但他不知如何说。

“求你，”

声音响起，是秦竹晏，他声音极轻，好似一碰就碎了。

周勤桉看向秦竹晏。

“求你不要说……”

秦竹晏向前，走向周勤桉。

周勤桉站在原地，他看着秦竹晏像是失了魂魄，行尸走肉般向自己走来。

秦竹晏停在周勤桉身前。

“求你不要告诉他，”

“不要告诉他……”

不要告诉他……

我偷了他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