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赵家
“好了,在我这儿便不必说那些没用的。”
“你我皆在朝为官,相互照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能帮忙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所求的事,我可以办。”
赵律抿了口茶水,并不看他,只是说:
“一,我可以将你外调,去哪里做个县令,历练几年,有我在,你凭着本事回来自然就可以往上走一走。”
“还有第二种呢,就是将你调来户部,念在你平日还是聪明的份上,可以给你个郎中左右的职位试试。其他的就别想了,朝上衮衮诸公也不是摆着好看的。你自己考虑吧。”
“是,是,小人此行来,原也没想着一步登天,能动一动,哪怕不动,只是在陛下或诸位大人面前露个面便已经是顶顶好的事了。”
这话说的,姿态放的极低,不过大半也是真话。
他并不直说选什么,只是这一句“能在陛下或诸位大人面前露个面便已经是顶顶好的事了”出来,赵律便也知道他要留京的弦外之音了。
赵律没多说什么,个人有个人都打算,而且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留京能接触到的人多,往上爬的机会就多。
人求上进,不愿冒那外放被人遗忘的风险,如此而已。
但官场上的风云变幻都在须臾之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都无法预料,便是自负如赵律,有时也会想,若有一日不测落魄,说不定还要这样的小人物搭一把手呢。
“好了,也是一天劳碌奔波了,林大人还是安心回去等等吧。”
赵律稳稳地端着手中的那杯热茶,温和含笑道:
“至多半月,会有公文调你去户部。”
看赵律不再说话,转而垂下眼去翻一本书,那人也很识趣,当即堆着笑,躬身行礼一连串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日后必定鞍前马后,唯大人马首是瞻,以报大人今日知遇之恩!”
“林大人客气了,官场上的事从来是你帮我,我帮你的。谁能知道有一天赵某会不会还要仰仗林大人呢。”
“哈!”
这位给事中像是真被惊到了,一时几乎五体投地:“赵大人,赵大人实在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下官何德何能,下官……”
“好了,好了。回去吧。”
赵律看他那个样子,又笑着摆了摆手,那人才爬起来,神情举止略微沉静收敛下来,真正行礼躬身出去了。
“爷,这人真有钱呢!您看看。”
那个给事中才出门,一个灰衣小厮就蹿了进来,把一个信封往赵律面前一推,满脸惊叹地啧道:
“我看了一眼,整整两千两的银票,还有一铺子,京城的铺子哎!还是在西市的!亏我还原以为礼部六科都是些个清水衙门呢,哎呀呀哎呀呀。”
“再怎么说也是个能在京城活的体面的正七品官。你想我们北地那个严县令怎样?不过才一个正八品。”
“也是,天子脚下嘛。不像我们北地有些地方穷的鸟不拉屎的,那他是应该比严县令阔气的。”
赵律原本是想说,京城大,居不易,能在京中活的体面的小官,不是极有门路,便是家资颇丰的。
但灰衣小厮偏头认真想了一想,显然有他自己的理解,赵律于是也就没去多费这心去给无关的人解释。
对着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小厮,赵律看着放松了许多,笑着与他说了几句,又问:“老夫人呢?今日在家中吗?”
“还没……”
小厮也是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外面院里一片喧哗,于是转了话头笑道:
“呐,您瞧,这不是就回来了吗?”
果然,赵律听着一叠声的“哎呦哎呦”,连着一长串的粗俗村话从角门那边绕过来。
他提步凑上前去,候在门边的一个凌霄花架下,只等自家老娘一转过门来就撞上自己。
“哎呦!”
赵母被吓了一跳,一手捂心口,一手却抬手就要往外打,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些别的什么,就听自家儿子笑问:
“娘亲今日是输了多少,这样心痛,莫不是一直输,把我们家宅子都给抵出去了?”
“谁一直输了?!谁一直输了?!”
赵母要打人的手收了回去,但还是半点没有贵妇人的架子,闻言换作一手指着赵律,一手叉腰。
她简直要跳起来了。
“什么把宅子输出去?!你老娘我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嘛!而且我也是有赢的!今儿个一开局我就赢了三把!整整连赢三把!”
“呀!您这样厉害嘛。”
赵律瞧母亲比着三根手指头强调着自己的胜率,打趣道:“既如此,我们赵家的赌神为何发怒啊?”
仿佛开启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赵母呼吸一滞,拍着胸口和大腿一连串地哭骂起来:
“……还不是周家那个黑心的死老婆子,心深的哦——我们原来说好的,只是玩玩而已,一局也就两文钱,她倒好,一上来就是二两银子。二两银子!那可是银子啊!若放着我们北地当年,这就是全家半年的吃喝嚼用,那个黑心的老白菜梆子哦……”
赵律发迹不过这么几年,赵家原来在北地不过是再底层不过的贫苦人家,赵母当年很吃过些苦,故而说起这些格外痛心疾首,也格外粗野。
赵律想了想,决定转移一下母亲的注意力,便提议到:“不若我们明日再去把钱赢回来?”
“这……不去了,不去了,再不去了。”赵母犹豫不过一瞬,随即捂着胸口,摇头又摆手,满脸都是心痛,从心得很。
赵律便又说:“怕什么?我给您在灵宝寺求的明空大师开光的貔貅手串您戴着没有,若戴着定……”
“手串我戴着呢!不管用。”
赵母一撸袖子一抬手,露出胳膊上一溜五个金玉质地貔貅手串,珠光宝气的。
赵律差点就笑出来了。
好歹忍着笑,赵律故作认真地想了一想,仿佛恍然大悟道:
“呀!我晓得了,传闻貔貅从来一公一母,一只进财,一只守财,你这一下五个,落了单,或者不进财,或者不守财,可不是要输嘛!”
“哎呀!原来是这样,必定是这样了!”
赵母略一想,马上信了,乐得一抚掌,又去拍赵律的肩道:
“我晓得了,你瞧好吧,明日我必备齐了去杀几局!你也该饿了了吧?我们今日去炖蹄膀,娘亲自下厨!”
“好嘞!”
赵律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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