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杀鸡

“赵大人到了！”

“不好意思诸位，是律来晚了！”

冒冒失失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小厮大喊着，那句慌乱，几乎破音的声音和赵律那句豪爽含笑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

原已经沸腾起来的殿中霎时一静，众人心略微安定，又照礼仪端坐好了。

但随即，他们惊得几乎弹跳起来，连桌椅一起摔倒。

赵律是一身戎装跨进门来的，他身后的人不多，或者说真正和他一起跨进殿门的只有独山一个，这个平素极不合群，默默无闻的灰衣小厮提着一柄长刀一言不发地跟在赵律身后一步，进门后就顺手带上了殿门。

赵律一身上下虽然是干干净净的，但此时此刻看见他的人都觉得他不像什么文官，倒是带着一股血腥的杀伐之气。

他从容地穿过两排桌案，走到最上首，唇边带笑着再次抱歉说：“诸位，是在下来迟了。”

“……”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在这种情景下哪还有人敢说什么，大家面面相觑，皆是惊疑不定。

赵律只当自己没有听到，用他依然温和的声音解释道：

“原也是算好时间准备来，只可惜中间出了些变故，律不得不绕些路先过去处理一下了。”

“城中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惊动您亲自去处理?”

刘知府心中忐忑，笑容僵硬，喉咙发紧，一句话差点没有说出来。

他也觉得赵律这人不讲规矩，南江府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赵律在他刘某人的地盘做事居然不事先知会自己一声。

可赵律品阶比自己高，眼前又一身杀气的模样，刘知府不敢说什么，打破僵局的问话也问得小心翼翼。

刘知府一句话其实也是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于是如今满场的目光都聚焦与赵律一身。

赵律偏头看了刘知府一眼，笑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着，只是随意地一搁杯，众人却是跟着心中一跳，不由屏息凝神，却听赵律继续说：

“只是刚好发现了几个违背律令，不尊朝廷，与匪徒勾结的歹人罢了。不过也请诸位放心，这些暴徒皆已伏法了。来人！把东西呈上来，让诸位大人都宽宽心。”

“是！”

赵律一声令下后，殿中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想，十几个沉默如礁石的玄甲军士手捧着枣红色木匣鱼贯而入。

他们在殿中间背对背站成两排，面对着两侧的大人们，然后整齐划一地一齐打开手中的木匣。

浓烈的血腥味霎时冲了出来。

“哗啦——”

有人大惊失色地翻到了桌椅，一时杯盘狼藉，可是没有任何人去注意到他。

“……这……这，这是……”

那人惊骇得喉咙里咳咳作响，身如筛糠，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这这……”

“你你你竟敢……你……你怎么敢?！”

“嗯？”

赵律发出一个气音，转头瞟了一眼那个惊怒不已的人，那人却被骇得一个哆嗦，冷汗“刷”地一下便浸透了衣衫，嘴里再蹦不出任何一个字来，整个大殿都被这等血腥气给凝住了。

只因那每一个木匣里装的都是一个他们熟悉的面孔：

那些都是接了请柬，今日该来而没有来的人，他们都是各自家族里有头有脸的决策人，老老少少，一个不落。

他们大多睁着双眼，青白着一张脸，神情定格在惊恐或者狰狞之间，断开的脖颈处贴在木匣上，积了一层红黑色的浓腥血水里。

所有人都被这种变故惊得头脑一片空白。

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刘知府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质问道：

“大人你，你怎敢如此……滥杀无辜?！”

“无辜?怎么会无辜呢？”

赵律的唇角勾起来了，他看着刘知府，也扫视着所有人，声音不轻不重，他像在说匣子里那些人，又像是在说在场的所有人：

“是要把他们的罪证公诸于世吗？”

“不顾朝廷律令，不顾天地良心，灾时屯粮，哄抬粮价，又包藏祸，心勾结流寇，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官可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啊。”

“诸位觉得，如此也算是无罪的吗？”

赵律半眯着眼，声音明明放的轻轻的，可在众人听来便像是有炸雷在耳边爆开。

“怎么?难道现在是还有人为这等不仁不义的乱臣贼子说话吧?”赵律这样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大人是想以势压人嘛！”

“你可以去告我。”赵律看着那个拍案而起的人，心平气和地对他笑:“你可以去试试。”

赵律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众人就又变回了不敢做声的鹌鹑了。

赵律看着他们笑了起来，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挥手让那群玄甲军士出去，又一抚掌，提高音量道：

“好了，不必为这些个乱臣贼子烦心了。诸位，我们今日尚有别的正经事要议呢，切不要为这些小事浪费时间了。”

“……”

见众人仍不敢言，赵律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调子：

“诸位也知道如今南江府天灾人祸，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本官虽不是南江人，但临危受命，那么与诸位想要救南江的心应当是一致的。”

“本官也不想与诸位绕弯子，南江如今缺粮，赵律今日请诸位来，便是想要尽快商议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来。毕竟，如今时间便是性命啊！”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南江人，如今受难的人里便是我们数十年的亲人邻里，不瞒赵大人您说，这些日子，老朽看着他们受难也心如油煎呐！”

许是见多识广，经历的事情多了，最先缓过来的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他拄着他的拐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流着泪说了一通，冲赵律一礼道：

“今日有赵大人牵头，我吴家愿意从自己的口粮里再省出八石用于赈灾施粥，为南江府略尽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