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记忆瓦解
宋亚轩打开纸条,里面的内容让他的心跳突然加快,有种心慌感——
我觉得你应该是恋爱了。
恋爱?和刘耀文?
怎么可能呢。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
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十几年来好像从来没有对女生心动过。莫黎的话让他不得已开始怀疑的性取向。
思绪飘回两周前,他第一次遇见马嘉祺的场景,夕阳下少年人的眼睛干净明亮,他曾对极具少年感的马嘉祺短暂的心动过。再回想起自己以小叶子的身份拒绝刘耀文的那天,也曾对刘耀文说的那些话心动过。
如果把马嘉祺和刘耀文的脸换成莫黎,他还会心动吗?
他在脑子里给他们三个进行了换脸,结论就是,他不会对莫黎心动。
想想也是,莫黎经常搞怪的跟他撒娇,他也只是觉得莫黎很活泼调皮,从来没有对莫黎的行为心动过,完完全全是把她当朋友。
无论是对马嘉祺短暂的心动还是脑海里时常浮现出那张刘耀文痞气的脸,都足以让他怀疑,自己是否是个同性恋。
青春真的是一个难解的命题。宋亚轩甚至找不到解题的思路。
———
晚自习回家后,他推开门就看见母亲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眼神呆滞的望着电视机的方向,眼睛却没有聚焦。
他试探性问了一句,“妈,你怎么?”
母亲没有回应他。
“妈,你不舒服吗?”他把书包放到腿上,坐在沙发上仔细的端详着母亲,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啊!!!”她突然站起身咬牙切齿地死盯着他,眼睛里有很多红血丝,看得宋亚轩心里一抽,她几乎是吼出声的,“你这个畜生,你说你是不是个天生的贱种!谁让你穿裙子的,谁让你穿裙子的!”
她手里拿着把剪刀,冲进宋亚轩的房间里,拿起床上的淡黄色连衣裙就开始剪,剪地零碎,剪地稀巴烂。
宋亚轩几乎是一瞬间哭出来的,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了,结结巴巴地想说点什么,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妈妈,妈妈,别剪了好吗,别剪了好吗。
我只是喜欢穿裙子,我只是喜欢柔软的棉布。
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对女生没有感觉。
我不能决定我出生的性别,但我觉得我应该更适合做个女孩子。
妈妈,妈妈,可以好好爱我一次吗。
母亲的脸在他的眼前变得模糊,他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她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回声,让宋亚轩的耳膜嗡嗡作响。
但是母亲的眼神却像利箭一般,穿透了宋亚轩单薄无措的灵魂。
她猛地站起来,一步步靠近他。
她的手指颤抖着指着他的鼻子,脸上的怒气和不解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凝固了。
“你在以前那个学校的时候就是个怪胎,我以为这只是个阶段,没想到...没想到你...…”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开始歇斯底里。
她好不容易和同事换班,换来一天清闲,往日都是她懂事的儿子帮忙处理家务,她心里总觉得愧对于儿子,心血来潮给家里进行一次大扫除,整理她儿子房间的时候却翻出来几条裙子,长裙、短裙……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大脑根本不敢相信眼睛所看见的画面。
回忆如野兽般撕扯回母亲的视野。
在宋亚轩转学前的那次午后,她曾被召到学校,门口冰冷的板凳下是冬天的寒风。
她瞪着眼睛看着厚厚的档案包,听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教导主任对她说:“我们学校有五十年的历史,也是颇有文化底蕴的一所中学……”
话还没说完,母亲就不好意思地打断他:“老师,您这番话的意思是?”
“但你的儿子现在的行为有损学校校风校纪,学校流传他是同性恋,现在已经是流言每天飞,这让外界怎么看我们学校。”
“我们校方建议由家长带宋同学去看心理医生。”
“您的孩子,他……不合群。”
教导主任的话她根本不相信。
她从小就懂事的乖儿子,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只是因为他儿子太文静了,一定是。
宋亚轩从小就跟着她到处奔波,转学到各种不同的学校,就是因为太过文静,总是被同龄人欺负,被欺负了回家也不敢吱一声,被发现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才肯说实话,这次肯定又是被欺负了。
她拉起亚轩的手就走,寒风刺骨,她的眼泪好像滴在心里开始结冰。
她以为是他们欺负亚轩,以为新学校会有新的开始。如今,她才明白那个教导主任留下的话尾:“他……不合群。”
她想,他这般文静,难道不应是那些孩子的榜样?那些说他“不合群”的孩子,不都是因为羡慕他而嫉妒吗?
脑中的思绪开始漩涡,她的双腿像被抽光身力般,一下子坐回到地毯上。
她感到了窒息,仿佛被一团厚重的黑雾裹住,抑制住了所有的呼吸。
眼前浮现出的是宋亚轩那双曾经清晰如秋水的眼睛,现在却充满了惊恐和迷茫。
她想收回刚刚几乎是吼出来那些刺耳的话,却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儿子。
那双自己生下来的眼睛,在眼前如潭水般波动。她看见那份无法抗拒的恐慌,刺得她心如刀绞。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亚轩,你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宋亚轩往后退了几步,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
对,他是怪胎。也许他妈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为什么要生下他呢。为什么生出了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怪胎呢?
“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他的嗓音终于透出一点力量,但却因为委屈而哽咽。“为什么不尝试去理解我,而是直接用这种眼光看我?”
这句质问宛若一个即将点燃的炸弹。她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刺耳的声音。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跟你爸一样,都是怪胎,都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都应该去死!去死!”
“原来同性恋的基本真的会遗传,破坏别人的家庭,都该去死!”
时间好像静止在此刻。
同性恋基因?
什么……意思?
他心里属于父亲的那一片乌托邦开始崩塌,一片片碎瓦砸在他的回忆里,变成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
关于父亲的记忆开始瓦解,本来就模糊的人变得越来越模糊,脑海里已经无法浮现他的脸。
童年曾经美好的回忆开始变成痛苦的根源,他再也没有什么乌托邦。
肆虐的痛苦在心口蔓延开来,母亲紧紧收起手中已经废弛的剪刀,却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力量再起身。身边的地毯都被她的泪水湿透,连同那断成两截的裙子,已经无法再拼凑回完整。像她的世界,瞬间四分五裂,再也无法装回原先的瓶罐。
她的心在颤抖,忐忑不安。
心如刀绞的阵阵疼痛击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无法站起身,只能靠着墙,一股脑儿地滑下去。无力地看着眼前这样的景象,看着儿子用那双无助又坚强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她,仿佛在寻求着一丝理解和安慰。然而这一切,却痛得她无法言述,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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