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江随

沈拙几乎每年的生日会都是汪小马张罗，其他人出钱的。汪小马每次的选址都是他自己和几个姐妹开的酒吧——当然不算是什么热门酒吧，但也比较乱，汪小马一般会提前开个小包间等他们。

沈拙兴致不高，一度处于假笑状态。王子赫和汪小马无数次把他推醒，他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汪小马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直叹息：“果然，能让我们公主吃瘪的也就只有他喜欢的人了。”

王子赫很无语：“说的什么废话。”

汪小马又去劝他：“小出啊，我之前也和你讲过，这个世界吧，越来越奇妙了，就是你喜欢的人绝对就不喜欢你——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像是那什么墨菲定律。所以你也别太放心上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学姐。”沈拙很委屈，“要是我不喜欢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王子赫说：“喜欢姜芷焉的海了去了，你不喜欢的话也未必能引起她的注意。”

汪小马啧他一声：“你说的是人话吗，沈出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拙很心累，“你们都别说了，我们还是先吃饭，花了钱的好吧。”

汪小马一见局势变动就立刻闭嘴噤声，给沈拙夹了一筷子的小白菜：“来来来，公主我们先吃饭，吃完了我给你找新男……新女人！”

沈拙愤愤道：“我觉得还是港归讲得对，青少年就不该想入非非。”

王子赫瞥他一眼：“那你们港归应该也讲过要你好好学习写作业，你有听进去吗？”

沈拙很微弱：“我把一套卷子落学校里去了……”

“明天照样的，我和周一一给你补课。”王子赫说，“你们一个班的，她也有那卷子，你先抄着做。”

“……”

沈拙肉眼可见的更萎靡了。

王子赫的补课堪称假期杀手。再美好再轻松的假期只要有了这么个补课，那么所有的快乐也要大打折扣了。

最痛苦的是在王子赫补课中还有周一一。这个和王子赫摸爬滚打一直吵架但依旧活蹦乱跳的女的，简直就是bug一样的存在。

当初的沈拙曾一度认为这样的人物并不一般，并和汪小马打赌，信誓旦旦道他们很快就会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汪小马当时正在嗦粉，听了乐得酸笋红油喷了满桌子。最后两个人赌了三次的炸鸡全家桶，沈拙当时赔了个精光。王子赫知道两个人打赌的事情也觉得好笑，甚至问他是不是看多了小说。

某些方面十分纯爱的沈拙总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想想可能是以王子赫为主角的小说不存在女主角。

相比王子赫，周一一家住得更近些。通常是到了补课的日子这女的就会塌着拖鞋拎着个包子来敲他家门。他不止一次抱怨过这姑娘多少有点不矜持。周一一飞一个眼刀过来瞪得他无话可说。

但客观来说，周一一的确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生。除去对学姐的滤镜之外。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唇红齿白笑起来还有酒窝。就是这女的多少有点凶，沈拙看久了就像是在看教导主任，再漂亮也是没有感觉的。

今天周一一照例叼着一个包子，左边均匀地啃掉一片皮再撕右边。糊得半边脸上全是油。沈拙起早了就犯困，看着她感觉有三个周一一在跳舞。

周一一在他边上问他英语单词。沈拙每次都摇头。周一一很不服气：“我今天要问到一个你能背出来的为止。”

“那我们大概是永远到不了了。”沈拙礼貌地敷衍。周一一突然就没了声。沈拙这才反应过来，抬起眼皮看她：“怎么了？”

周一一的声音异常清脆：“卧槽。”

“啊？”

沈拙还没想明白，周一一已经激动地给他翻了个面，指着他两对面的一个背影：“卧槽好贵！”

“什么好贵？”沈拙下意识地问。

“那件卫衣。”周一一吸了口气，“上周，我搁校门口发传单的时候，传单上面说，这件衣服这个数。”周一一伸手比了个四，然后开始不断地深呼吸。

“真的假的？”沈拙也开始兴奋了。看见有钱人都有兴趣。这是这儿的通病。

周一一白他一眼：“老子我过目不忘好吧。”

周一一又碎碎念说有钱人的光顾是不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即将拂过我们了那她离成为惊天动地的富婆是不是也就不远了。

沈拙没搭理她，而是认真地研究起了那件衣服。盯半天怎么看只觉得很普通，正向探头打算和周一一讨论一下，就看到那位有钱人也自己翻了个面，向他们走过来了。

沈拙有一点点近视，但有点抗拒戴眼镜，隔得远的就得眯着眼睛看。等他看清楚那人是谁后，江随已经走近周一一开始和她打招呼了。

沈拙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少爷居然还会光临这处破地。周一一同样也没想到这人是江随，一时间只是觉得尴尬。即使她搁班里没有特意凹什么人设，但绝对不是这么个随意状态。好在江随并没有在意，只是举着自己的手机问道：“可以通过一下我吗？”

沈拙好半天才注意到正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才想起来汪小马好像是和他提过把自己微信号给了出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少爷这是找上门来再次要他联系方式的。受宠若惊之余不由自主地开始找起了话题：

“对的对的……我们是该有个微信，之前没注意到真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加你……”

说完后自己都要觉得自己说的内容过于商务了，但是好像和少爷这号人物说起话来就控制不住地要端起来了。

周一一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起来，趁着他和江随折腾手机的时候也发了条等会儿集合的消息过去。沈拙忙着假笑没有回应。周一一啧了声自己先走了。

江随的头像和他本人的高冷外表全然不同，是只圆鼓鼓的奶牛猫正在翻肚皮。昵称也挺简单，就是人名字缩写。沈拙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冰淇淋，香草味儿的，他自己封其为全世界最好吃的冰淇淋，当然没人搭理他。昵称是个句号，主打一个简明有力。这么点新内容扫一眼就记住了，但江随却垂着头认真注视了许久，最后还是沈拙不得不出声打断他。

“？”江随有点慌乱地抬起头来，新雪一样干净的眉眼摆出这样的表情觉得像是什么化了一样。

沈拙忍不住为自己的想象力发笑，又客套地问了句：“还有什么事情吗？”

江随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可以再带我去一次你家吗？”

沈拙：“。”

“这个是……”沈拙这下不淡定了，干笑一声，“有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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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拙家位于巷子的最深处，是个非常糟糕且破败的地段，但与此同时所带来的优点是租金便宜，适合穷鬼。

沈拙刚把人领到自己家楼下，又被人戳了戳拉到了另一边。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那栋高楼，唔了声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栋楼是你的吗？”

这栋楼就在沈拙家正对面，但这条巷子里的人本就不多，新的居民也没道理选择这样偏僻的地方，于是这栋除了破败以外也挑不出什么错误的高楼也就一直空闲着。

“这里一直没人，我以为是空楼。”沈拙说。

“最近才不是……”

“所以经常往楼梯角丢垃圾。”

江随还没来得及说完，沈拙已经悠悠接上下半句。

少爷的表情顿时就不是很美妙了。憋了半天才出来一句：“那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沈拙瞅他几眼，乐了：“就不——合着你还真信啊？我是那种没素质的人吗？”

江随说：“因为你说了我才信的……”

沈拙突然回过头来，斟酌了一下，然后问：“江……随，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啊，就是，卖楼的？”

沈拙想想，卖楼的应该不缺房子住，干房地产的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悲剧，那他应该不至于住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

“你家，是破产了吗？”沈拙真诚地问,”是只剩下这层楼了？”

“……”江随咽了下口水，“没有。这里就是我自己呆的地方。”又犹豫了一下才说：“要不要进来看看？”

沈拙面露难色：“今天和他们约了补课……下次再说吧。要是找不到这里也可以到学校门口那里找我。我一般都在‘春茶记’里。”

江随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失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放他走了。沈拙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想薅少爷的脑袋，虽然这人比他高了一截，以及这脑袋也贵了一截，他是万万没胆子下这么个手的。友好地笑了笑就溜走了。

现在的天依旧热得要死。空气中好像都凝着闷热的水汽，室内迷迷茫茫地罩着层雾气。王子赫家出了名的抠，能自我消化绝不开风扇，能开风扇绝不开空调。要真开了空调那么其他家电就得一直关着，开放时间也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但周一一来了除外。

王妈妈十分喜欢周一一，恨不得把她抢过来当自己闺女养。所以只要有周一一在的夏天，就是清凉有空调的夏天。平时对她不怎么客气的王子赫也因为这个缘故和她吵架都不大还嘴。但十分不幸，今天的周一一跑了没回来，所以他们两没有空调可以吹。

王妈妈还是怜惜沈拙的，但最多最多也只能吹个风扇。在风扇呼啦呼啦的声音里，王子赫阴阳怪气说他蠢的话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后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王子赫还在写卷子。离他近些的周一一正抱着王妈妈冰好的西瓜在挖。温度退下去了不少，晚风吹在脸上都是温温的。

“周一一，你今天跑哪里去了？”沈拙开口就抱怨说,“我都热死了。”

“我去医院了。”她满不在乎道，“刚和你分开我爸就把我抓过去了。”

“查得怎么样哦？”王妈妈问了句。

周一一笑了笑：“老样子啦。”

王妈妈夸她：“一一真厉害，已经全好啦。”

“对啊，早就全好了。”周一一继续埋头挖西瓜吃。

她初中那会儿脑子里长了个瘤，切了后很多年没复发了。但周边人还是会时不时地提一嘴，很担忧这颗出现过的定时炸弹。

沈拙揉了揉眼睛：“怎么又查了？”

他记得周一一前天刚刚查过，为此还缺席了他们四个的聚会。

“保险起见。”周一一啧了声，“行了别说我了，说说你。”

“你要再和我说作业的事情或者拐弯抹角地骂我笨，我可就再睡过去了啊。”沈拙又一次把脑袋埋在厚厚的卷子堆里。

周一一切了声：“我又不是王子赫也不是你妈，操心你学习干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

“你和江随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