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他找到的话题大概确实烂得可以
出了烧烤店沈拙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
真的太特么疼了。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威武形象,他大概率就要直接开始撒泼打滚让他们赔钱了。思及此,他就不由得佩服起了自己的崇高品德,能屈能伸,且关怀儿童,实在是勇武可靠。
“这里离我家近一点……”江随突然开口了,“要不要先去我家那里?……可以,先处理一下的。”
沈拙还在单脚跳,来不及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不过就算他仔细想也会同意的。这么晚了他才回家,再拖着条鲜血淋漓的腿,柳飘飘不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已经算是仁慈了,更别说不可能动手帮他上药了。毕竟他们从小到大秉持的就是小病自愈大病等死,上医院看医生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他们家里医生属于穿着白皮的贼,虽然衣裳变了颜色,但是钱还是照抢不误的。
沈拙小时候磕磕碰碰又一直散养,活到现在其实还真算是个奇迹。
江随听他答应了很是惊喜,差点没直接拽着他跑。要不是沈拙眼疾手快直接扣住了他的胳膊,估计他要梅开二度了。
“慢一点慢一点……”沈拙艰难地维持平衡。
江随赶紧回过身来扶他:“对不起对不起……”
沈拙蹦跶几下站稳了,瞅着少爷一副郁郁寡欢垂头丧气的模样,叹口气:“好了江随,对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知道了。”江随又郑重地点点头。
沈拙忽然发现江随确实不大会表达。
就像和他说话的时候,江随总是不敢看他。换别人沈拙就会觉得这怪不礼貌的,但要是放在江随身上,他只觉得少爷实在是太过于腼腆——这可能也是他们两个认识一年多的时间也完全说不上话的原因。
但现在他却搭着对方的肩膀,而且不久后他还要去他租到的专门用来看星星的楼里给他秃噜皮的膝盖上药,怎么想都觉得怪魔幻的。
江随一边扶着他,一边继续絮絮叨叨解释:“我怕你会觉得……这样不好……或者觉得我……不礼貌……”
“想这么多干嘛?”沈拙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想说什么都可以说嘛。如果我不喜欢就不听了嘛。”
江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你不喜欢……”
“……真是的。”沈拙又跳了两步,让江随能更好扶住他,“你管我喜不喜欢呢。做什么事情当然要优先考虑自己啊,然后再想别人的这些问题。如果一直纠结别人的看法,那岂不是累死了。”
江随盯着他白净的侧脸。夏末的夜晚依旧谈不上清凉,略高的温度使他的脸上笼着层薄汗,但他的神色仍然张扬肆意,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畏惧。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在中心区域鲜活肆意,明亮得几乎易碎。印在江随眼睛里,他几乎要因为这样的夺目而移开。
沈拙发表完他的演说之后见江随没什么反应,自己也异常心虚。漂亮的空话与大道理谁都会讲,做到的人当然寥寥无几——沈拙自己也没做到。但是一篇好的议论文当中,就算本人对观点并不认同,也应该信誓旦旦地凑满八百字。
就像是他现在和江随说话一样。
“我记住了。”
江随最后轻轻地说,随后侧过身拿钥匙开门。
沈拙将信将疑地往边上跳了几步方便他动作,但还是惊讶对方居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胡说八道。
难道……
他也是一位精通人性的男讲师?
沈拙尚在思考,门已经被打开了。沈拙刚抬起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叫出声:“不是……”
他记得这不久前明明就是个样板房啊?
所以他面前这么个亮着漂亮小灯看不出哪里贵但是绝对比他蜗居的小破出租屋贵的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上次见面是有点样子了,但也,也绝对不至于一下子变成比他家高贵不知道多少倍的模样吧?
沈拙反复在门内外探头探脑,最后确定了这就是上次见过的灰扑扑样板房,又一跳一跳地被扶了进去。直到坐到柔软的小沙发上时他才有了些许真实感:
“……江随,你是打算在这里常住吗?”
江随看他一眼,最后很轻地嗯了声。
沈拙盯着自己头顶上被凿空出来连接天窗的天花板,心里感慨这厉害的建筑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这条小破巷子里,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的浪费了。
但江随好像一点也没有暴殄天物的意思,甚至还拉开小冰箱问他想要喝什么。
沈拙心情复杂地拒绝了,下一秒就是发现其实自己好像也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别扭地动了动自己的腿,努力不让血渍和灰尘的玩意儿蹭到别的地方,不然他也确实赔不起。
不过江随显然会错了意,下意识以为是沈拙疼得厉害,现在等得不耐烦了,于是赶紧抱了一个小小的药箱过来,蹲下来就要帮他上药。
“可能会有一点点疼。”
江随一面把碘伏棉签纱布都整齐地摆好,一面小心地往沈拙小腿下垫软垫。随后认真地宣布:“我开始了。”
见他这样的架势,让沈拙的“我自己来吧”到了嘴边都咽了回去:“……好的?”
虽然他的膝盖被生生蹭掉了一块皮,但好在也没嵌什么玻璃碎片之类的什么,不然沈拙先前估计就要非常丢人地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了。
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很坚强,瞅见自己状况惨烈的膝盖,已经要晕厥了——还好江随一直撑着他。
江随包扎的动作很细致利落,又很小心地避开了破皮最狠的几个地方,沈拙基本上也没感受到什么痛苦。
只不过包扎时不可避免,就要有些肢体接触。虽然的虽然,他之前也有过把醉过头的少爷拖回家的肢体接触经验,但那个时候江随并不清醒。
现在确实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
而且他还要把腿搭着人家膝盖上。
沈拙确实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个江随,”
想了想,他决定和江随说点话以缓解现下的尴尬,“你之前也常常做包扎这类的活儿吗?”
江随仍低着头,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很乖顺地垂下来:“偶尔。”
他一面回话,一面慢慢把纱布绕到沈拙的腿上。
沈拙的腿称得上是漂亮,匀称而细直。蹭掉一块后实在是触目惊心。沈拙动了动腿,仍旧盯着江随乖巧垂着的睫毛,最后还是叹口气,状似无意地提起:
“跟踪汪小马的人,是你对吧?”
江随的动作一顿,显然是分了心。
与此同时,沈拙立刻尖声呼痛,没坐稳差点栽倒江随怀里。但好在他反应迅速且经验老道,又一次双手扣住了江随的肩膀保持住了平衡。不过这也导致了他们不得不进行一个四目相对——
沈拙立刻就甩开了,赶紧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干嘛?我发现了你就报复我?”
“……没,没有。”
江随的耳尖已经通红,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没有……刚才是不小心,对不起……”
沈拙看了眼自己的膝盖,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好在伤口没裂开。他啧了声:“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嘛,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想法……开个玩笑而已嘛。”
江随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肯说。沈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说自己难不成是逗过了头,但找补对他来说有点难,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
“呃,还没包完呢……”
江随这才有了动作,慢慢把最后几圈绕完,然后打结。
他的动作明显轻了更多。
沈拙望着对方这么一副泫然欲泣的悲惨模样,实在是没有办法:“别这样啊,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怪愧疚的……”
“是我跟着他的。”江随忽然低声说道,“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沈拙无奈,他先前一直不提也就是不想这种情况发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少爷确实是太过于在意他的想法了。
这并不好。
沈拙想,他不想少爷因为他而变得小心翼翼的。
一直低着头悲伤的江随实在很像是某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可偏偏又要谨慎地把情绪藏起来一点——虽然说在沈拙眼中这还是挺明显的。而安慰小动物的办法,按照他的经验来说,要么就是喂点好吃的,要么就是多薅几下它的脑袋。
沈拙凝视着少爷低垂的脑袋,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发旋儿。话说自然卷他还真的没有上手动过……虽然第一次见面他就非常想揉少爷的脑袋了。不过这么做好像是不大礼貌的,而且少爷还这么伤心……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最后的最后,手比脑子快,沈拙已经毫不客气地把手伸到了江随的脑壳上。
“?”
自然卷的手感果然非常好,细细软软的而且还香喷喷的。但沈拙还没怎么动作就开始唾弃起了自己的行径,实在是太没礼貌而且不客气了——
于是迎着少爷迷茫的目光,他淡定道:“我是在安慰你。”顺便摸摸我很想摸的脑袋。
“……可是,明明我做错了事情……你还要安慰我吗?”江随小声道,似乎还无意识地把他的脑袋往沈拙手心里送了送。
沈拙想少爷深入人心的高岭之花人设大概有很多原因来自于他的不会说话。叹口气,借着安慰的由头干脆光明正大地薅起了他的头发:
“你要先告诉我原因,我才知道你有没有错嘛……不过……”
沈拙突然一顿:“如果你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汪小马,我会竭尽全力阻止你的。”
毕竟汪小马其人,并不值得托付。
但江随不知道把他的意思理解成了什么,卡壳一下后告诉他:“我迷路……就跟着他好进来……”
“……就这?”
沈拙顿时失去兴趣,但看到江随黯淡的眼睛又赶忙解释,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不过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可以带你进来的。”
江随艰难地说:“本来是想这样……但我不想你……你们知道我迷路……”
他刚说完就不大好意思了,觉得在沈拙面前说出自己不擅长某件事实在是丢人。
沈拙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下意识地理解成了学霸的自尊心,也不再多问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不会笑话你的——汪小马他们也不会的啦。而且我们这里本来就不好走,迷路也非常非常正常啦……”
沈拙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江随的表情更难看了,于是默默闭上了嘴。江随带着“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悲愤表情把小药箱放回了原处,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沈拙只能闭麦。
这也就导致了后面江随扶着一瘸一拐的他回家时一路缄默,临到家门口了沈拙才想到了话题:
“……那个江随。”
江随低头看他等着他的后文。
“就是……你的洗发水挺好闻的……”沈拙艰难找话题,“哪个牌子的?”
“……”
看江随的表情,他找到的话题大概确实是烂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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