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牛奶猫

“？”

意外之喜？

看到消息的第一刻沈拙非常可耻地心动了，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但是很快，他迟来的无功不受禄的素质教育唤醒了他。是的是的，他啥也没干，江随就请他吃饭是不显得他有点臭不要脸呢？

心虚的沈拙斟酌一下词汇，诚实地告诉他：“我没有钱了。”所以他实在没有资本出门吃饭了。

不过江随似乎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他也诚实地说：“我请你吃饭，你不用有钱。”

“……”

可恶啊，这不是在逼他吃白饭嘛。

少爷大概意识不到沈拙理智与情感的来回拉扯，不过理解了好像更加奇怪。

江随在很多方面都异常的纯真，反而让沈拙深深唾弃起了自己备受世俗污浊滋垢侵染的灵魂。而沈拙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江随已经打了电话过来。沈拙一个激灵差点没握稳手机，最后还是颤抖着向对面喂了声。

“沈拙。”江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出去吃饭？”

通过电流传导出来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并不大一样，低沉又缓慢。

沈拙不由得抖了抖。半天他才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不是，我没有不想。”

“那你为什么没有答应我？”江随很快地问道。沈拙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罪大恶极，居然、能对这样的江随出声说不。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随的声音凄惨得好像真的带上了细碎颤抖的哭腔。沈拙顿时不知所措：“欸，江随，你别哭啊……”

“我没有哭。”江随的声音坚定，顿了顿又强调道，“我没有。”

沈拙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少爷在电话那头因为这事泣不成声……感觉怎么也很奇怪。不过现在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沈拙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

“江随，你看啊，我们两个出去吃饭，没道理你白请我的。”

“我不在意这个。”江随很快说。

沈拙无奈：“可是我不想欠你钱嘛。”

“……但是我想和你吃饭。”江随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样的粘人程度足够让沈拙怀疑了。但沈拙的怀疑通常也只是怀疑而已，并不会有多么深入思考的部分。

他最多就是稍微觉得不对，然后继续思考怎么和江随通话。

这时候柳飘飘端着一盘菜恰好经过，看到他还在这里站着打电话，很是诧异：“怎么还不上楼去？”

随后紧张地瞥了大门一眼，确定没人才略微松了口气：“动作快点，他们要吃饭了……”

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样子，沈拙一时无言。而等不到他回应的江随有点着急：“……沈拙？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沈拙最终说道，然后回过头来，“我们一起吃饭吧。”

—

沈拙绝对想不到，自己没隔多久就又能亲眼目睹江随平地而起小别墅如今的全貌。不过他更加想不到的是正套着猫咪围裙的江随正在厨房里摊鸡蛋，而他的身边正坐着汪小马的暗恋对象。

江随对于江准的到来其实说不上欢迎，但对方非常强硬以不容拒绝的姿势挤了进来，并且带上了入关神器——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奶牛猫。就是江随头像里的那一只。最终江随嘴角抽动，还是把这一人一猫放了进来。

江准本人倒是毫不客气，看到他们正准备吃饭立刻提议让江随给他多添一双筷子。而本来以为会被带到哪里去结果来了江随家里尴尬的沈拙也没有被他忽略，他一边拨着茶几上摆着的砂糖橘，一边问他：“欸，你是我小叔的同学对吗？”

沈拙随口嗯了声，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江准却颇为好奇地凑过来想看他校服上的胸牌，然后被江随冷声打断了：“别乱动。”

沈拙有点尴尬，但还是主动展示自己的胸牌给对方看。江准顿时有诡计得逞的得意，看到他名字后立刻高高兴兴地回头看江随：“怎么样？人家才不介意呢。”

江随面无表情地举着手里的刀。然后江准赶忙在他那里闭了嘴，然后继续凑上来和沈拙搭话：“你叫沈拙是吗？你和我小叔关系很好对吧？”

“……”自来熟，真是可怕。

沈拙突然可以理解为什么汪小马会对这张脸一见钟情了。按照这人容易被美色挟持的颜狗特性，这长得和江随其实怪有异曲同工之妙处的面孔确实很有吸引力。

“还可以吧。”沈拙礼貌地敷衍道。

江准却自作主张地把这样的敷衍引申到了别的地方，故作理解地叹口气：“我懂，他一定非常不好接近，毕竟他向来阴晴不定的，容忍他也是非常辛苦的……”

江准的话刚刚开头，江随已经宛如幽灵一般飘到了他的面前，手里还举着那把锋利的尖刀：“江准。”

江准显然有些慌张，下意识地想要找他的通关密码。而那只圆滚滚的奶牛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沈拙脚边，他想捞也确实捞不到了。

“……”

江准没辙了，只能乖乖做了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不会再乱说话了。

当江随把最后一道菜放到桌子上时，江准又一次原形毕露，拽着沈拙就要去拿筷子。

沈拙非常佩服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身体平衡以及腿的完整，而不是在兴奋冲刺的过程中把大腿以下断成两截。

江准拿到筷子后还非常贴心地分给他两根，笑眯眯地告诉他：“快吃吧快吃吧，我小叔做饭嘎嘎香。”

沈拙非常勉强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努力扯了扯嘴角。

这也不能怪他，虽然在汪小马他们那里他好像没什么顾及，但实际上他还是个社恐。

尤其是面对不大熟悉的人，尤其的尤其是面对不大熟悉并且自来熟的人。俗称窝里横。

这也就导致了当江准怀抱着猫猫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有扭身逃跑的冲动了。本来说和江随单独吃饭已经不在他的接受程度之中了，因为在他这里，就连少爷也说不上非常熟悉，更别提只见过一次的江准了。即便对方是汪小马前段时间一直在絮絮叨叨极力美化的心动对象，也一点无法缓解他见到陌生人的局促。

因为谁也不知道陌生人到底会意味着什么。

沈拙还是有点紧张，接过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直到江随坐到了他附近，然后让江准少说话的时候，沈拙才稍微有见了熟人的安心感。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只圆滚滚的奶牛猫一直安安静静地缩在他脚边，直到现在才抬起圆圆的猫眼凝望着他。它的瞳色仿佛融化了的杏仁巧克力，温柔而专注。江准注意到了特意探过头来：“猫怪喜欢你的嘛，沈拙。”

沈拙还没来得及搭话，那只圆滚滚的小猫咪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了江准的膝盖，而江准适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啃了一半的鸡腿也掉到了盘子里：“……胖猫！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奶牛猫无辜地用那双温柔的圆眼睛看向他，又转过身继续看沈拙。江准已经气急败坏了：“你这小猫咪怎么还表里不一呢？看人下菜碟是吧？我对你这么好怎么一点都不感恩的？……”

他正准备把猫给颠下去，江随又出声制止了：“这是我的猫。”

“……所以呢？”

“它辈分比你大一点。”江随认真地说，“对它客气一点。”

江准噎了一下，又立刻含着虚假的眼泪开始控诉，说自己有多么不容易，对这只肥猫付出了多少，还特意逃课出来带它去洗澡。而江随很快抓住了重点：“你逃课出来的？”

“……晚自习而已嘛。你们一中都不强制上的，也不知道我们学校抽什么风……”江准噎了一下，理不直气也壮，“再说了，这么多天没见猫了，它也会想念我的……”

奶牛猫鄙夷地睨了他一眼。虽然小猫咪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江准总觉得自己在那张圆滚滚的猫脸上看到了嘲讽。不过他面不改色继续说了下去：“再说啦小叔，上次你不是答应我有空可以来你这里玩的嘛……”

“……那是因为你说可以帮我喂猫。”江随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逃课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爸。”

“……”江准撇了撇嘴，终于放弃了和江随继续争辩。

沈拙托着下巴看了半天戏，也不知道怎么他们突然就熄火停战了，而且二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沈拙不明所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吃饭吧。”江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又一次坐回了位置上。沈拙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才开始到现在确实什么都没吃。忙着看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概还有他不知道要不要动筷子的关系在。现在江随提到了他也不好再一直怔着，主动去夹面前的菜。

不过话说，他们只有三个人，即便多了临时加入的江准，这桌子上的菜也太多了，又是鱼又是排骨的满满摆了一桌，就算刚才江准一直在不动声色消灭的鸡翅还是处于满盘状态。

而这些琳琅满目的菜品看上去确实像模像样。鱼是清蒸的，清淡细嫩；排骨是红烧的，晶莹油亮；鸡翅是烤过的，表皮酥脆。除此之外还有白灼生菜与蒜蓉茄子以及各种各样的配菜小料，丰富得令人咋舌。

江准早已吃得头也不抬，大概是因为吃人嘴软，就算江随不留情面地对待他他依旧毫无怨言。沈拙稍微尝了一口，然后也同江准一样投入到了饭碗当中。并且在有关于食物的殷切交流中，两个人之间说话终于不会让人别扭了。

至少沈拙的社恐终于得到了缓解。

只能说民以食为天，喜欢吃饭的人都说不上坏。

而在一顿好吃的饭之中，没道理有陌生人。

从一开始江准热情推荐烤鸡翅到对方直接把鸡翅夹到沈拙碗里，用了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

最终两个人填满了肚子，满足地一起倒在了沙发上。那只奶牛猫也惬意地窝在了沈拙的身侧，温柔的棕色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江准咦了声，随后肯定：“它真的非常喜欢你。”

像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奶牛猫乖乖地向沈拙翻过了自己的肚皮。它的肚皮上都是雪白的软毛，摸起来特别舒服。

江准见此颇为羡慕：“我当初用了三根猫条它才肯让我摸这里的！”

沈拙有些迟疑地把手搭了上去。奶牛猫轻柔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虽说他对于小动物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但是对于这样的示好还是很受用的。

更何况，这只猫给了他莫名熟悉的感觉。

江准突然故作神秘地凑上来：“你知道吗，其实我小叔和胖虎关系非常恶劣，所以，他直到现在也没摸过胖虎的肚皮……”

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转过头去嗤嗤傻笑，顶着和江随相似的帅脸做这样的表情真的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拙手下的猫看到江准笑得不行的模样，又默默往边上挪了挪。

沈拙下意识地回头看江随。

他自顾自地夹着菜，看起来莫名低落。沈拙想到也许是因为和胖虎的关系恶劣，才不得不拜托自己侄子帮忙来喂猫的吧。不过江随应该是很喜欢这只奶牛猫的，不然也不至于顶着一个非常不符合他人设的微信头像。

爱而不得……

真是怎么想怎么悲惨。

吃完饭送完猫江准终于有要离开的意思了。江随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就差没把“以后最好不要来”写脸上了。

沈拙抱着圆滚滚的奶牛猫拖着包成粽子的伤腿勉强送了送他。毕竟白吃人家的怪不好意思，他决定留下来帮帮忙。而这么一送江准却怪高兴的，忙不迭地要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沈拙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最终还是在江随莫名的幽怨目光中硬着头皮和江准加了微信。

最终这位浑然不觉的，汪小马的心上人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回去多联系啊！”

然后被砰的一声无情地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