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谢谢沈拙

汪小马本来是开着他的小电驴来的，但是考虑到沈拙还拖着条残腿，于是干脆打了辆车把他们直接送到了汪小马开的酒吧里。

酒吧名叫清调，想走的是知性冷淡风，结果后面合伙人意见不一打起来了，最终决定按出资比划分装修。汪小马最穷，只能装修一个包间。就是他们平时过生日什么的用的那间。

现在这个时间酒吧里挤满了人，生意还不错。不过在其中扭得最用力的通常都是漂亮的男孩，沈拙无意间瞟到对方还热情地冲他抛媚眼。汪小马立刻护犊子一样挡在他面前，颇为谨慎地把他带到最里面的包间。

汪小马先是找了新的纱布和药水，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要帮他换药。沈拙有点尴尬，想说不然我还是自己来吧。然后汪小马大声拒绝了。等沈拙硬着头皮把裂了的伤口展示到他面前时，汪小马几乎忍不住要大声嚎哭起来。

“……得了啊你。”

沈拙尴尬地蜷缩脚趾，然后汪小马揪住他的脚踝就往腿上放:“……你可是我们的公主，居然还要和那帮讨厌鬼赔笑……他们怎么配的呀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就更难过了，差点没趴在沈拙腿上直接擦眼泪。

沈拙真的很嫌弃，差点没忍住直接踹他。但是想到对方多少也是为了自己，于是也不自觉放软了口气:“……你看到了?”

“一点点。”汪小马抽抽鼻子，“要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等到沈拙又一次发出疑问时，汪小马赶忙把边上带着的东西给他:“你忘带书包了，他们让我给你带一下。”

“……好像是。”沈拙这才复苏放学前的记忆。不过那时候周一一好像忙着讨论题目，王子赫也不在他们班上，他们两个居然这么细心可真是少见。

“公主，你听我的，以后这种鬼饭局一定少去。”汪小马依旧抽抽噎噎，“你可想不到这世界上的男人多恶心！”

“……”

槽点太多沈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哪一个。最后他只能默默拍了拍汪小马的脑袋，谨慎地避开了他的发胶:“……我知道了……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死了。”

汪小马吸了吸鼻子，说:“柳姨原来谈恋爱了啊，我都不知道呢。”顿了顿，又说:“还是这样的，我真的……”

“别和王子赫他们大张旗鼓地宣布一通。”沈拙提醒他，“他们知道了我全赖你。”

“……我知道了。”

汪小马还在努力帮他上药，但无奈动作抽搐，沈拙甚至怀疑对方并不是想为他上药而是准备谋杀。但看着汪小马哭得梨花带雨的好像又不好开口，只能硬生生忍着，最多就是在痛得狠了抖一下。

“……对不起公主。”汪小马不知怎么又嚎起来了，“我太笨了，都不能好好给你上药……可是赤子哥要去补习班，周姐还在打工，他们都不能来……来的就是我，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沈拙一时无言，最后摸了摸汪小马的脑袋，嫌弃道:“都说了别哭了。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不然我就要拖着腿跳回来了。”

“公主。”汪小马突然说，“其实我最喜欢你了。在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了。”

“?”沈拙莫名其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这种傻逼话?”

“……”

汪小马气极:“我是认真的！”随后他拿过新的纱布，慢慢缠到沈拙腿上:“你没来的时候，其实我和赤子哥他们并不算熟来着。而那个时候嘛，大家都不大待见我。”

沈拙沉默了。他没搬来巷子之前，其实多多少少听过汪小马的事情。大抵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离婚后来回踢皮球，最后汪小马连高中没读就去打工了。后面又因为性取向受到了一些排挤，基本上大家对他的态度都是当成透明人。

不过汪小马提起这些来都是轻描淡写的，甚至可以无所谓地当成笑话讲。

所以沈拙有的时候也怪佩服他，因为就连家里的一点小事他都是没办法说出口的，更别说做到汪小马这个程度了。

“不过你不一样，你特别好。”汪小马吸了吸鼻子，“你对大家都很好。我喜欢你这样。”

“……所以这就是你说要我变成光头肌肉男的原因嘛？”沈拙无奈地帮他擦眼泪，“突然说这些干嘛?”

“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公主。”汪小马眼睛红红，但非常认真，“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受到委屈了一定要和我们讲……”

沈拙差点没忍住就要动手打破他的煽情了。不过最终他还是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口嗯了声。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他是没办法和他们说出口的。柳飘飘的事情，过去的事情，他连回忆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说给别人听呢？

不过汪小马的脑子估计是想不明白这等弯弯绕绕的。

听到他的回应这人就很高兴了，抱着他就要亲他一口。还好沈拙极力阻止，才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最后汪小马说要护送沈拙回家。沈拙却觉得今天和他的腻歪程度实在是超额了，他也没有抚慰感性小零的爱好，就说自己可以。但汪小马死活不乐意，最后还是把他送到了门口。

沈拙正准备挥手和他再见，突然发现了门口一处被各色莺莺燕燕围了个水泄不通。化着夸张眼线与烈焰红唇的还有扭着腰喷着各色香水的，当然还有走清纯可人小白花路线的，一窝蜂都堵在那里笑得怪娇。

沈拙不自觉联想到了西游记中的盘丝洞。

当然这话可不能让汪小马听见，因为他就是盘丝洞里的妖精头头。

于是沈拙打算悄咪咪地往外挪走，结果这帮娇笑着的莺莺燕燕突然就散开了，自觉让出了一条道来。沈拙有些莫名地看到所有人对他行着注目礼，并且他们的眼神复杂而……咬牙切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熟悉的杉木冷香已经包裹住了他，最后停留在他的肩头。沈拙欸了声，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腿可能又要折了——结果江随很恰好地撑住了他的腰。沈拙顿时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才呆呆地问:“……少爷，你怎么来这儿了?”

江随垂下头，毛茸茸的卷毛蹭得他脖子有点痒。然后终于听到了江随的声音:“……迷路了。”

“不是说会走了吗？”沈拙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先起来先起来。不然腿断了。”

“我可以抱你回去。”江随说。

“……”那倒不必。

沈拙虽然奇怪在这里碰见江随，但他很快注意到对方状态好像不大对。他稍微嗅嗅就发现了端倪:“……喝酒了?”

“……我也不知道。”江随声音颤抖，“他们给我的。”

沈拙顿时目光锐利地看向面前的莺莺燕燕。虽然他们的脸上都是目瞪口呆的神情，不过江随又不大舒服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沈拙就没功夫细究了。

“明天还要考试呢……”江随继续说，声音听起来湿漉漉的，“这样可能就考不好了。”

沈拙拍了拍他，嘴上说“这样就考不好了也太菜了”，但还是打电话让汪小马好好管一管门口的这帮人。

毕竟他可不乐意继续浪费时间。

江随仍旧虚弱地趴在沈拙脖子上，沈拙又不好直接把他扒拉走。最后还是维持着这么一个半扶半搂的姿势一点点挪了回去——他还是忍不住庆幸江随家里比较近。

“就是这里了，以后记住了。”沈拙无奈，拍了拍他，“钥匙拿出来。”

“左边口袋里。”江随气若游丝。

沈拙心里嘀咕有这么严重吗，都趴一路了还是这样，但想到少爷可能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阵仗，今天大概是被吓到了，也就迁就着随他去了。摸到左边口袋把门打开了，又努力把江随拖了进去。

也许是熟能生巧吧，反正这次拖拉江随没有上次那样吃力了，至少不需要借助小推车了。

“要不要喝水？”沈拙着实佩服自己，刚哄完一个立刻马不停蹄地接手下一个了。但看见少爷被卷毛包裹的漂亮脸蛋，觉得这点辛苦还是能忍受的。

江随摇了摇头，可算愿意松开他了。但倒在沙发上还是不大舒服的样子。

也不晓得到底是被灌了多少。

沈拙莫名恼火起来。

正想多问几句，熟悉的奶牛猫又一次亲昵地贴了上来，高高兴兴地翻肚皮给他看。

沈拙随便摸了它几下就把它放地上去了。猫咕噜咕噜了半天，最后确定沈拙不乐意再抱它回去，就只好怏怏不乐地缩在沈拙脚边。

江随还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叫人怪担心的。于是沈拙试探性地问了句:“江随，现在好点没有?”

“一点点。”江随说，然后慢吞吞坐起来一点，又凄惨地背过身去咳嗽。沈拙赶紧把水递过去:

“多少喝点吧……以后迷路了就叫我，别傻不愣登地站在那儿。”

江随依旧慢吞吞地喝水，带点委屈地说:“放学的时候，找不到你。”

“……我有事情。”沈拙说，没忍住摸了摸对方额前垂下来的小卷毛，“找不到我了可以去找周一一他们。”

江随小声说:“我和他们不太熟。他们可能不会理我。”

“不会的。”沈拙摸摸他的脑袋，“他们人……还不错。”

虽然承认这点挺艰难，但他要说自己的朋友们确实是很好的人。

“你人这么好，他们不会不理你的。”

江随抬起头，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专注地望着他，有点难言的忧伤。

沈拙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转移话题道:“之后……我去哪里会和你说的。你多等我一会儿，我会带你回去的。”

“……不过的话，这段时间我还要和周一一他们补课的。”沈拙想了想，“你要一起过来吗？”

“真的可以吗？”江随问，有点期待又有点小心翼翼，“他们会同意吗？”

“……又不是什么大事。”沈拙说，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的卷毛——怪只怪手感确实好。但收手时他还是要稍微装作正直的。

“再说了，你这么聪明，他们没理由不带你玩的。”

江随就小小地笑了，他笑起来还有个很漂亮的酒窝，浅浅的，并不明显，但显得很乖。

“谢谢沈拙。”

他说。

沈拙突然很慌乱，可能确实是美色误人。六仔那小丫头成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弄得他现在也不大清醒。

他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个，之前，之前不是说，说……”

他的话磕磕绊绊，听起来怪蠢。但江随仍旧偏过头，温和地注视着，等待他的下文。

“就是，不是说，要，欢迎会……”沈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并且逐渐坚定起来，“考完试，我就帮你办。”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之江随的神色并没有他预料之中的喜悦。

但沈拙果断将这样的怀疑当成了错觉。毕竟江随看起来就是想要融入他们的模样，没道理会为这件事不高兴。

“那，那说好了？”

沈拙结结巴巴。

江随好半天才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