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敬茶赔罪

柳玥棠打开门侧身让他先进，郭三万进去后他才把门插上。

院子不大，只有主屋亮灯，灯光也微弱。院子里堆砌的都是些杂货和过冬的劈柴，拿棉布罩着上面落着积雪。

院里还有颗老榆树，树下传来狗吠声，许是听见郭三万陌生的脚步，待柳玥棠走近了轻呵句：“来钱儿！”才停了狂吠，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凑过来蹭柳玥棠的腿。

柳玥棠伸手摸摸它脑袋：“等会喂你啊，外面多冷啊，回窝里等我哦。”

来钱儿好像听懂了恋恋不舍的蹭蹭他，然后老实的回自己的小窝里趴着缩成毛绒绒一团。

郭三万目瞪口呆，他对狗这么温柔，怎么对他那么暴力呢？这刚才现在简直判若两人！他好歹是个人吧，这待遇还不如狗了？

打开门屋里热气扑面而来，有个女人掀起锅盖带起满屋蒸气。

“呀！玥棠回来啦，快进屋刚出锅的素菜包子，真会赶时候！”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藏蓝色的棉袄，头发扎了个丸子，笑起来热络而亲切。

“你们还没吃呢。”

“没呢，就小武他俩饿了先捡了个吃，这不大家这都等你呢，今个不是说……”话说到后半截她压低声似是怕人听了去，这下往柳玥棠身边靠近才看见站在门边的郭三万。

“哎……这位是？”

郭三万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总不好说自己来要账吧。

柳玥棠笑呵呵的：“胡记面馆的伙计，郭少爷，新认识的朋友。”

郭三万心里冷笑，谁家把朋友当街按地上打啊？

那女人郭三万没见过，闻言也不好说别的，只尬笑着礼貌点点头。

“你看着就比我岁数小，我叫刘雯，叫我雯姐就行。”雯姐看着年轻，更像个小姑娘，笑起来还有酒窝：“你们快进屋说话吧，这一路冻坏了吧？”

二人被让进里屋，撩开厚重的门帘子里头塞的满满当当，炕上坐着几个男人凑一起吸烟打牌，地上的躺椅里躺着个中年男人正揿着杯子喝茶水，见人忽然进来手一哆嗦还烫了下舌头。

这男人郭三万认识，是那天给柳玥棠出头的，叫李潇。

“哎呦玥棠回来了，你们一边玩去！腾个地方！”李潇支起身子，挥挥手招呼炕上正玩的热络的几个人。

“对对对，我就说你桌子放这占地方吧，咱柳老板都没地儿待了，不像话啊！”

几个人边说边收牌往旁边挪桌子，讪笑着一唱一和。

柳玥棠摘下围巾，半开玩笑的斜乜他们一眼：“你们成天就背着我这么玩是吧。”

“那绝对没有！我们刚帮雯姐包的包子，这不没开饭等你嘛，咱这才刚开一局。”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笑嘻嘻的凑过来解释，也不等柳玥棠回嘴忙看了眼郭三万：“哎呦，这位少爷是哪位呀，带朋友回来不提前说呢，我们这准备点好酒好菜不是？”

柳玥棠冷哼一声：“指着你们准备酒菜？”

有个年轻的小孩，看着同郭三万年纪相仿，穿粉色褂子，上下打量他一番：“等等，这位小兄弟看着有点眼熟，我这脑袋，猛一下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是？”

柳玥棠回身，手往后一背笑眯眯看郭三万：“郭少爷，您要不介绍介绍自个儿？”

这不尴尬吗，郭三万觉着自己进了狼窝了。

他跟他回来，想着他也就自己一个人住，琢磨看他这样的人赖上两天也就给钱了。谁承想他这这么一屋子人？还自我介绍，他难道要说自己是债主来要债的？论人数，气场那都占了下风啊，一人给他一拳他都得养半个月伤吧？

思及此处，郭三万看柳玥棠的眼神都带了刀子了，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这不是让他下不来台吗？

李潇皱眉了：“你这失礼数了啊，哪有让客人自己介绍的，你不得给引荐引荐。”

柳玥棠满面春风，漫不经心的到旁边斟茶：“叫我引荐哪，这位少爷可不一般，咱欠着人钱呢。我也惹不起人家呀，这不好声好气请回来，想着跟人吃顿饭赔个不是吗。”

说着还往郭三万这边看了一眼，见众人面面相觑，他走过去双手把茶水递给他，似乎真是道歉：“刚才多有得罪，行走江湖多的是身不由己，您多包涵。”

这一下给郭三万整不会了，这茶水递到眼前了，接不接都挺烫手。

他这道歉，没前言没铺垫没前兆，来的也太突然了。

“没，没事，我刚才也是急。”他这人一紧张就容易磕巴，颤巍巍把茶水接过来，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站在原地都觉着有点煎熬了。

果然还是李潇年纪大点，看出他窘迫马上圆场，一个翻身起来就把茶杯夺了过去，姿态稳的连滴水都没洒出来：“你别吓着人小孩了，当年赵会长都没听着你这句道歉呢，还上这摆上谱了，学人敬茶赔罪你看你像吗？快歇会去吧！”

“就是啊棠哥，您弄这出干嘛呀，哥几个能让你低头吗？再说咱也不是不还钱哪，挣了钱就还嘛，现在没有啊，你也犯不着叫个外人来演这戏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眼镜男把‘小粉’往后推，然后笑呵呵的同郭三万赔笑脸：“小兄弟，和你说实话这几天下雪，生意不好做，我们都没开张呢，那天在你店里的事柳老板都记着，等凑上数了肯定给你送去啊。”

“啊？”郭三万觉着幸福来得太突然，合着能还给他啊，那他怎么不早说！

柳玥棠让他坐下，然后到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牌，一张张给收起来：“吃我们这行饭的，都靠老天爷赏饭，雨来散，风雪半，这些日子天冷着，不开张了。”

难怪这几天他在公平市场没蹲到人。

那不开张，赚不到钱，拿什么赔给他呢，也是难办。

郭三万愁了，这满屋上下看着也不像有值钱东西的样子，墙都漏风虽然表面拿报纸糊的严实，这唯一的小姑娘连个耳环首饰都没有，看来也是真没有。

这世上最难要的账就是穷人账：我不是不给你，我也很想还你钱，但真没有啊。

总不好要他命吧。

郭三万叹口气：“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哥哥姐姐，我也是替人办事传话，您各位也别难为我了。咱各退一步，您让我回去能交差就成，您现在手里头拮据，给我立个字据来，咱有账不怕算什么时候都能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