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先天条件

柳玥棠上下打量，倒是好衣裳，穿着也得体。但真上台看的是能耐，好看也顶不了多久呀，一开口观众就知道几斤几两了，不得出门骂你是花瓶么。

但尹西风这小孩挺好，快板很地道，这又是来安泰后的初演，他也不好打击人家。

尹西风也在看他反应，柳玥棠笑了：“别紧张，跑梁子这活你熟，我给你捧，一准成。”

‘跑梁子’是相声里的暗语，指的是传统相声里的《地理图》，是个贯口活，需要演员将篇幅较长的一段说词一气说出，讲究口齿清晰流畅，节奏明快，一般这种大贯口说完了都能引得台下掌声雷动，是取了巧的，他们初来乍到不了解观众喜好，尹西风又擅长贯口这块，规规矩矩的试试水总不会出错，他基本功扎实柳玥棠也放心他，怎么说他都能接得住。

但尹西风不知道柳玥棠的胸有成竹，有些紧张的看他：“咱们是第一场啊，我都没看过他们在园子里怎么演呢，你可托着我点啊。”

柳玥棠嗯了一声，也没多说，自顾自到旁边去翻翻挪挪的，然后哭丧着脸看刘雯：“我大褂呢？怎么没给我找出来啊，阖着你就管年轻漂亮的啊。”

刘雯无奈摇头，从旁边的柜子给他拿出件来：“诺，人掌柜的能忘了你么，和他这个一样的做工一样的款，就是可能你穿吧……长了点。”

尹西风个头不矮，得一米八九，人又那么瘦，典型的衣服架子。柳玥棠和他站一处，相对就差了那么一点，这衣服他穿都得将将及地了。

刘雯跟他解释：“你说同场吧也不好给你挑个别的色，那掌柜一块送来的我也不好挑拣哪，你要不先试试，不行你就穿自个儿的，你也有件白色的呢。”

柳玥棠气结，但还是别扭的拎着衣服到里间去换了。

这还别说，他气鼓鼓出来后刘雯眼睛都亮了：“哎呦玥棠你别说啊，这看着有点长你穿上还有点旗袍效果了呢，衬的腰身好看呢，啊？”

柳玥棠都不信她这话，转头看尹西风，他也连连点头：“你别看我呀，好看，真的好看，你这要摇个扇子还真有点那味儿，显得台风可正呢。”

柳玥棠这人怎么也是梨园行里出来的，步眼身法从小就练，虽说和相声两个劲儿，但帅卖怪坏说不准以后还真能占上个帅呢，没试过谁知道什么风格适合自个儿。

柳玥棠见她俩神色还算认真没有敷衍，半信半疑的弯腰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下。

看了一会，他很满意的笑笑：“我也觉得我挺好看的，这先天条件就是行呢。”

雯姐张大嘴惊的目瞪口呆，这衣服是比想象中合身怪出人意料的，但他怎么做到无视尹西风这么优秀的条件，然后夸自己夸的这么自然的？

“哎，刚才郭少爷跟你说什么了？找你什么事？”刘雯边收拾旁边的妆奁，把衣服都叠的规整，边随口问。

尹西风也被吸引过来：“对啊，不能是追债来了吧？”

“没有，他去给小芙蓉送饭的吧，顺便跟我打个招呼。”

刘雯敏感捕捉：“那我瞧见他上楼的时候还和林经理聊呢？他还给林经理送礼物呢。”

柳玥棠这下回头了：“送礼？送什么礼？”

刘雯摇头：“那不知道啊，可能有事求他？”

柳玥棠前后联系想了一下，又想到刚才自己提到小芙蓉郭三万忽然变脸，顿时明白个中缘由。

他看了看时间，离晚场还早着，小芙蓉这场公益演出是四点开场，此刻应该已经在台上了。

柳玥棠趁这个空挡和尹西风对了对活，约莫着时间差不多，外面掀起雷动的喝彩声便寻了个由头出门，刘雯在外面忙活看他出去，眼尖的一把拽住人：“你又去哪啊？”

柳玥棠朝着楼下努了努嘴：“我去看都谁谢幕啊，保不齐有熟人呢。”

刘雯赶紧薅住他：“人都演完了你去看什么？再说这底下坐的都是大官，你瞎凑什么热闹！没看茶馆的伙计都不靠前吗？闲着你了！”

柳玥棠不忿：“皇上老佛爷都见过，我还怕这个？”

“不是你怕的事啊，咱们初来乍到犯不上，刚才都没落好，要不是我去那林经理都要吃人了。”刘雯怕他多想，又说：“我也不是怪你，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呗。再说小芙蓉的戏有什么好看的，跟你比差的远着呢。”

搁在平时，这一捧一哄柳玥棠肯定不折腾了，但这回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听她说时一直保持态度良好的标准微笑，听她说完了脸一变：“不行！我得去瞧瞧。”还没等刘雯反应，人已经溜出去好几米了。

“你别惹事啊！”刘雯急道。

他走的风风火火，头也不回的使劲摆摆手。

刘雯望着他的背影很头疼，希望这个祖宗真的只是去看个热闹，别生出旁的事端吧。

柳玥棠并没有去看什么谢幕，他对来看戏的人也不好奇，他摸上楼进到小芙蓉的化妆间，把门一关就坐在椅子里等他下戏。

四下打量，确实是安泰最好的化妆间了，装潢考究，设施齐全，化妆镜都是西式剧院后台那种带补光灯的新款，有面单辟出的墙面专门挂熨烫妥帖的戏服。

当年在雅安，他待遇也没这么好呢。

但那时候起码还化妆收拾，有跟包的丫头忙前忙后，衣服都是别人给自己换上。哪像这两年，平地起锅风沙尘土，别说化妆了，天冷下来裹个棉袄就靠一张嘴说。

不多时，小芙蓉被众人簇拥着回来，离得远都听见外头吵嚷，到门口了小芙蓉刚泄开门缝便瞧见他，忙把门合上，之后遣散众人，待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推门而入。

他进来时步子很缓，惴惴不安。

柳玥棠正对着他坐，脚搭在腿上，斜倚着椅子抽烟，那烟是桌上随手拿的，铁刀牌，上海才有卖的铁盒装。

“档次上来了，这烟北平现下难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