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屋漏又逢雨目录

第20章屋漏又逢雨

郭三万回到面馆时天已经黑了,外头挑了打烊的牌子,灯也熄着,老胡应该歇下了。

这些天店里重新装修老胡处处盯着操心,估计也累了。想到这他没有上前敲门,而是一矮身钻进了不远处的巷子。

他在附近租了个廉租房的小单间,面馆不供吃住,除非忙太晚了他和胡叔挤一宿,其他时候都回自己的房子里。自己住固然多了一笔租金的开销,但比居人篱下自在多了,拿到钥匙的那一刻,他才算真觉着自己在北平落了脚。

郭三万进门拉了下灯绳,二十来平的房子被一盏小灯瞬间照亮。房子不大,但他置办的东西不多依旧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屋里的陈设大部分都是房东留下来的,桌椅床铺,生火做饭的锅碗瓢盆,还有个装衣服的柜子,郭三万所有的行李就塞在里面。

他还养了一只猫,是自己跑来的,他有饭吃就也喂它一口。

“喵嗷~”此刻见他进屋,窝在他床边的白花小猫瞬间扑下来,在他腿边蹭个不停。

他两天没回来了,临走时填的满登登食碗也都空了。

“二饼想我没!”郭三万摸摸它脑袋,然后到厨房的菜案底下一通翻找:“等我给你做饭昂,我俩一块儿吃!少爷我也没吃嘞!”

郭三万给自己煮了碗面,一人一猫,一桌一地,埋头吃的很香。

他在做饭的事上从来不怕麻烦,一个人哪怕再晚,只要想吃,就立马烧锅起油一样样置办齐全下厨开干,用他朋友的话讲:“难怪你瘦不下来,一天就看你吃饭了。”

吃完了他正忙着打水刷碗,住隔壁的王姨砰砰砰敲开了门。

郭三万懵懂的开门:“哎王姨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嘛?”

“哦哟小郭啊,你这两天去哪了呀,有你的信呢,是托行脚商带来的,让我转交你哪。”说着把折的板板正正的信纸递给他:“我看不是邮局的老李头,怕人找你有急事,这不看你开着灯我就赶紧来了!”

邮局寄信怎么得两三个月,托行脚商人带总要快些。

郭三万不知道是谁寄来的,谢过王姨便匆匆回屋拆信。

是母亲寄来的家书,字迹他认得,是村里唯一会写字的老先生帮着代笔的。

只有简短几行字:禧儿病重,已近失明,听闻吴县有名医可治此症,次日携其前往,此去可能半载,落脚再与我儿书信告知地址,珍重勿念。

郭三万拿着信纸的手都有些颤抖,妹妹的病都快到了失明的地步吗,他走时那个才到自己腰的小女娃还能出来送他呢,那时小孩除了有点没精神,还都好好的。

怎么才一个多月,就严重了这么多。

郭三万家在天津乡下,大夫水平有限,只说郭禧儿头里边可能长了什么东西,导致她一直没精神病恹恹的,反应也迟钝很多。有人说,严重了可能会瞎,会死,所以他才跑出来想着多挣些钱,带妹妹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拿药吊着精神。

可如今,母亲和小妹的病等不得他了。

也不知这一老一小怎么南下到那么远的吴县去,周遭也没人照看,又赶上兵荒马乱,还没多少银钱傍身,郭三万简直不敢往细了想,想了都觉着脊背发凉。

“笃笃笃!”

郭三万被砸门声唤回了神儿,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心下顿觉烦躁,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消停呢。

“谁啊!”他把门哐的一声拉开。

“小子你可算回来了!”站在门口的是房东老爷子,头发梳的板正油亮,说话嗓门也大:“找你好几天了不见影,是不在外头养小媳妇了!”

“哎呦您快别开我玩笑了。”郭三万无奈道:“您找我什么事呀?”

“小子,咱们院里头这几户我都通知过啦,就剩你了。这不赶月初嘛,从明个儿开始,咱们这月租就涨啦,一个月四元!哪都打仗北平流民多的是没地儿住的,我这地方好些人问呢!”

郭三万瞪大眼:“多少?四块?我们不讲好的一块五吗?”

老爷子摇摇头,伸手捋了捋胡子:“一时说一时话,四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交了钱我马上走人不打扰您睡觉!不交的话也成,明个儿收拾收拾给我腾地儿,后边好几个等着要住进来呢!”

郭三万不忿:“您怎么坐地起价,说话不算话呢!”

“甭说那个,你也不出去扫听扫听,现在四九城像我这么齐全二进的院子什么价!就算是个小厢房也得五块钱,爷们要你四块多啊!”老爷子冷哼一声背着手,上下打量他一眼下了最后通牒:“这一院子就差你了,最晚明个早上给我信儿!要么把房租交了,要么卷铺盖走人!”

说完没等郭三万反应,就背着手回去了,嘴里还嘀咕着:“这孩子真不懂事,人穷还没眼力,爹娘怎么撒出手来的……”

门半开着,院子里没有灯,月光冷冷的照在院里的枯海棠上,枝子落满的积雪泛着青蓝的冷光。

郭三万觉着今夜真冷啊,来北平之后雪虽不断,也没这么冷过。

他裹紧衣服把门关上,莫名想起那晚路灯下的柳玥棠,那天还正下着雪呢,他却仿佛镀了层昏黄的暖光,连带周遭风雪都添了温度,寒风都变得柔软。

“柳玥棠。”郭三万不自觉呢喃了下这个名字,觉得有些怅然。

他现在有处落脚了,自己却没地儿去了。他还打趣说他是债主呢,哪有这么穷的债主啊。

他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宿,心里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四元的房租实在超出能力范围,如果继续租赁,再抛开吃穿用度,他寄给家里的钱大概几文都不到了,要是有个意外偏差,恐怕都要去借钱。

这么数算,房子是不能接着租了。老胡家里和店里连着,一门之隔就一个小火炕,堆点杂七杂八就满满登登了,偶尔借住还行,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

而且住在老胡那不好白住,活得多干生活费也得补贴点,这人又是自己老板,平时舌头碰牙在所难免,是非就多了。

郭三万愁绪万千,想累了索性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把二饼团团滚滚的捞到自己怀里取暖,决心一觉睡到天明。

明天的事交给明天,以后的事交给以后。想不清楚就不要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二饼,咱明个儿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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