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背字走到底

第二天一早，郭三万起来就开始收拾行李，所有东西删删减减打了两个大包，为了减少空间帽子围巾能裹在身上就裹在身上了，二饼被他放在挎包里，就露出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好奇的东张西望。

房东大爷看他大包小裹的有些怔愣，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快就走，都没叫他宽限几天。

“你找着地儿了？”

郭三万很坦白：“没有！”

“那你就这么搬了？”大爷很不理解，余光看见那只猫更不解：“你还带着它？”

“不是你叫我今天搬吗？”郭三万的反问噎住了对方，他却不觉低头看二饼：“养都养了，要不留给您？可它够呛跟您啊，是不是啊二饼。”

“喵呜~”二饼骄傲的一扬脖。

郭三万很满意，扬眉吐气一般，心道不愧是我养的猫，和我一样有情有义。

大爷嘴角抽了抽，只觉着这一人一猫都有点毛病，于是嫌弃的接回钥匙，连送都没送。

郭三万离开自己住了快一个月的小院，还有点不舍，在门口停了一会才转身出了胡同口。

他去了趟邮局，让人帮着代写了封回信，虽然知道母亲和小妹可能已经启程收不到了，但是代笔的那位先生肯定在，他寄给他让他帮着保存就是了，若她们没成半路回去了，还能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况。

时间早着，邮局人不多，他裹成粽子模样又左拎右扛的站在门口，属实引人瞩目。他不以为意，请一个小姑娘代笔，站在旁边字斟句酌的措辞，直到小姑娘把信封好，他才放心。

抬头看头顶的挂钟，已经上午八点多了，他一拍脑袋：“给老胡那忘了，晚了晚了！完了完了！”

小姑娘以为是什么写错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就见人一下子窜出去了。她刚要感叹这人一身包袱还如此灵敏，就听见外头嗷的一声，应该是撞倒人了。

是，他跑的急，撞着个骑自行车的邮差。

人车都倒了，还撞散了人家的包裹，郭三万急忙撂下行李帮人捡：“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有急事，没碰了您吧？”

那小哥脾气也冲，蹲在地上一把推开他：“你跑什么跑啊，不长眼看路啊？我这信都散了怎么分！你别乱动了，送错一份你赔的起啊！”

过路的行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看，郭三万被吼了坐在原地不敢再帮忙了，又不好马上走人，想着自己迟到了老胡肯定还要骂自己心里忽然一酸，只觉着周围的目光都带着讥笑和刻薄。

那小哥收拾完了，郭三万帮他扶起车子，他撇了他一眼：“晦气死了！碰着你算我倒霉！你急，我这么多信比你还急呢！”

小哥骑着车搡了他一下，郭三万木着脸没说话，站在原地默了几秒，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回走，面无表情的，周围的人都远远躲开他。

路过个拐角，昨晚下雪路滑，他脚底绊了一下没站稳，一屁股摔到地上。

撑着地想爬起来，奈何身上挂了太多东西没起来，抬胳膊时衣服还裂开个口子。积蓄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一下子爆发出来，他抱起行李包就往地上猛砸。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拉链都散开了，里面的杯子和怀表掉了出来。

怀表上贴着郭禧儿的照片，小姑娘有着天使般灿烂的笑容。

郭三万捡起来紧紧抓握在手里，他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睛酸涩，冷风吹的他直想落眼泪。

“郭少爷，真是你啊？”身后响起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

郭三万擦擦脸回头看，逆着光影，他看到了一张眼神惊奇，笑容温暖的脸。

柳玥棠弯腰看他，歪着脑袋：“您这是……怎么着了？”

郭三万怔了一下，见他笑盈盈的瞬间脸红了，他赶紧爬起来扑了扑身上的雪，拼命掩饰被他撞见的窘迫：“我，我不小心摔，摔了一下。”

柳玥棠笑笑，帮他把地上摔散的包袱重新装好：“那你这力气可不小，东西都摔出来了。”

郭三万硬着头皮应和他：“是，是啊，这路太滑了嘛。”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柳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啊？”

柳玥棠示意了下街对面：“那有家裁缝铺子，做两件大褂。”

郭三万囫囵应了一声，然后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觉得还没从那个丧气劲儿里出来。

“我看你这大包小裹的，是要去哪啊？”

郭三万被问住了委屈的站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在北平没有朋友，哪怕只是些行李都无处安放。

柳玥棠看他鼻尖冻得通红，眼睛也红通通的，刚才离老远就看着他坐地上撒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车站：“你不是要回老家吧？遇着难处了？胡老板对你不好？”

回老家？母亲妹妹都不在，他哪有家可回。看着柳玥棠真挚担忧的面孔，和不作假的连连追问，郭三万终于忍不住破防。

柳玥棠吓了一跳：“你哭什么啊，我又没说什么。”

他不说还好，越说郭三万眼泪越止不住了，他伸手抹了抹脸，忘了刚才手按在雪地里沾了土，越抹越花。

柳玥棠哭笑不得，伸手指了指他脸：“你别擦了，你都不如这包里的小猫脸干净。”

郭三万本就别扭着听了这话更气鼓鼓的，半委屈半恼怒的刚要反驳，柳玥棠却伸手靠了过来，拿干净的袖口给他擦了擦眼角，又细细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郭三万不动了，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坦荡，靠近时他还闻到了似有似无的花香。

那味道，像极了秋海棠，清冽的冷里还带几分苦涩，却让人莫名想贴近嗅进更多。

柳玥棠不知他的出神，满意自己的乐于助人，也不顾白色的袖子脏了一块，说：“哭完不许再哭了啊，多大的事儿给你难成这样，同我说说？”

郭三万回了回神，也冷静下来了，想着时间也晚了，现在赶回去和晚点赶回去结果都是一样，索性破罐子破摔，便同他一股脑都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