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到我那住吧

柳玥棠在旁边的早餐铺子听他讲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起身给他填了碗粥：“也就是说，你现在没地儿住了，一早叫人撵出门，连饭都没吃上？”

郭三万丧气的点点头，手里还小孩似的揉搓着二饼的脑袋。

柳玥棠终于看不下去，说他：“那猫都要让你撮捏坏了。”

郭三万立马不动了，但也拉着脸开心不起来。

柳玥棠无奈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真不是我说你少爷，你也太冲动了，还没找着落脚的地儿呢，就和人赌气跑出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像夏天，哪怕你找个桥头都能对付两宿，这你上哪去啊？”

郭三万本来在滋溜滋溜喝粥，闻言勺子一停，不服气的顶嘴：“那已经这样了啊，能咋办。”

柳玥棠心说你还挺横的，就该让你在外头流浪两天好好反省反省。

但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也不打算逗他了，话到嘴边换成了句：“胡老板那若不方便，你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那挤挤吧。”

郭三万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都没立刻反应过来，半晌他撂下勺子，半信半疑的看他：“啊？”

柳玥棠很认真：“我那院子你也去过，再住几个人都不成问题，空着也是空着，收拾收拾总比睡大街上强。”

郭三万下意识拒绝：“那不行，我怎么能住你那呢。”

他和柳玥棠不过几面之缘，点头之交，他这人虽好接触没什么架子，但到底交情没到那份上。和胡叔他都不好意思开口，怎么能去柳玥棠那蹭地儿住呢。

“我那怎么了？没瞧上？少爷，咱有地儿住就不错了，北平现在房子抢手着呢，你身无分文还能上哪去啊？大不了你出门不说和我们住一起，不就成了？”

柳玥棠这个行当，确实糟乱，平日遇上女客，都想着法让人高升一步到别处瞧热闹。孟祥诟病他们说的段子下流不全是偏见，但从市井里长出来的东西，理儿不歪笑不来，寻常百姓乐意听的不就是伦理哏还有谁睡了谁婆娘那点事嘛。

雅安的人现下瞧着风光，那是背靠大树乘风凉，人敬的不是他们这些戏子，是他们身后的金主。没了靠山，饭后闲谈里他们依旧是给钱就能随便糟践蹂躏的玩物。

而柳玥棠这行人，孟祥同为下九流都看之不起，更遑论他人了。

所以他见郭三万拒绝，并未觉着离奇，只想着他是不是介意。

郭三万听了这话就知道他多想了，连忙解释：“您这说哪的话呢，我都这样了，还嫌弃什么。您是好心好意，我要挑剔这个，那我也太不知好歹了。”

“那不就结了。”柳玥棠给他夹了个包子：“吃饭，吃完把东西送我那。”

郭三万却有点吃不下了，皱眉纠结：“您倒是热心肠，可我住您那算什么事，名不正言不顺的。再说还有雯姐张哥，人怎么想呢，你都不打声招呼。”

这房子是张哥好友的，搬到人家里去，怎么也要问过主人哪。柳玥棠这么贸贸然领自己回去，万一人有意见呢，他可不想一天被人撵两回。

柳玥棠这下也撂筷子了，微微有些不悦：“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了，我没介绍过你么。我柳玥棠的朋友，到我家里头住个把月，怎么了？谁敢说个不字试试。”

话说到这份上，郭三万再推拒就显得不识趣了，他哦了一声讷讷闭了嘴，喝粥的声音都小了，还时不时偷眼看柳玥棠的表情。

柳玥棠没理他的小动作，到掌柜那结了账，回来时站在桌边跟他交代：“我这边还有事，你认得我家，得了空可以把东西送过去。你若担心有人不收容你，就先放在面馆，我这边忙完了去找你，晚上你和我一道，就是演完可能很晚。怎么都成，随你。”

“我……我等你吧。”郭三万见他一本正经的交代事情，顿时坐的端端正正，又怕他觉着自己麻烦，小声补了句：“多晚我都等，你不用急。”

柳玥棠看了看时间，把围巾围好：“成，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郭三万忙站起来：“我等你啊！”

柳玥棠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心道到底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自己总要多几分耐心给他。

郭三万见他走远了，又讷讷坐回原位，早餐铺子里仿佛瞬间嘈杂起来，店小二的招呼声夹杂着客人的吵嚷，让他觉着刚才的一切好不真实。

他摸了摸趴在旁边的二饼，微微一笑：“行啦，你跟着本少爷有地儿住了！”

柳玥棠从早餐铺子出来，径直过到街对面的玖记布行，他没在北平做过戏服，他以前的衣裳都是在苏州请专门的师傅做，所以林经理把一堆繁杂的花样递给他，要他去找一样的料子时，他也有点懵。

安泰的演出服都要经老板娘过目才能穿上台，这老板娘据说分外挑剔，眼光极高，她若不满意也得折腾到她满意。

这种苦差事林经理不可能亲力亲为，老演员更避之不及，柳玥棠等人初来乍到，自然成了效劳的对象。

柳玥棠从怀里拿出张画稿，一矮身进了屋。

屋里生着火炉，暖如春季，老板在柜台拿着放大镜剥丝抽茧的看料子。旁边的展柜还有个女人和年轻的制衣师傅低声交谈，似在选旗袍的盘扣花样。

柳玥棠已经在这条街跑一早上了，安泰之前的采买有熟络的人办这种事很利索，但前些日子和林经理拌嘴被辞退了。这些花样听说是老板娘沪上的朋友寄过来的，北平城的裁缝店也不是家家都有，这一早上也就找着一两款，别说找全，就是把所有店跑一遍也得一整天，这还是有门店的，私人裁缝就更难找了。

“老板，您忙着哪？”柳玥棠到跟前搭话，把这些复刻的画纸展开：“您得空，帮我瞧瞧带这些花样的料子，贵店有没有？”

老板是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闻言撂下放大镜，凑过去看了看。

柳玥棠怕他看不清楚，又往前拿了拿贴近他眼睛：“您受累帮我瞧瞧。”

“嘿小伙子，你这都是沪上禹杭时兴的样子啊。”老板咯咯笑着，啧啧两声：“这暗纹真是漂亮，你眼光好啊，北平城现下还没人管我要过这料子。”

走了这些家，不是直接摆手说没见过，就是说价格高要找师傅开发去画。

“您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您肯定有门路。”柳玥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