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簪花柳银环目录

第30章簪花柳银环

柳玥棠在观众的簇拥中走到舞台中央,波光粼粼的锦缎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他人都闪着灵光,尹西风是好看的,可今个儿和柳玥棠同台反而不那么引人瞩目了。

这种捧角儿的场面安泰很久没有了,郭三万也是头一次见,不敢想他从前该有多么红火风光,哪怕过了气还被一众票友如此追捧,一时间忽然生出与柳玥棠的疏离感来,觉着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柳玥棠这人不难亲近,不过,他一旦和相声班子里的人在一块,或是登台演出谢座被粉丝们围着,这种距离感就会变得很强,明明抬眼即见,也觉得他离自己很远。

郭三万晃神的功夫,尹西风和柳玥棠已经和观众寒暄起来了。

柳玥棠站的是逗哏的位置,他扶了扶话筒,抿嘴微笑:“今天来的人不少。”

尹西风稳稳的捧道:“是,比前两天都多。”

“有生面孔,有熟面孔,这都坐满了。刚才我在后头听见有人喊,“尹西风漂亮真帅气!”,还有“我要嫁给你!””柳玥棠学着女人的语气惟妙惟肖,然后一指台下同尹西风道:“那大哥嗓子都喊劈了,这是真捧你。”

“那是大哥呀?哪的大哥发雌音哪?”尹西风惊道:“您别胡说,就说大家伙热情。”

柳玥棠摸摸自己胸脯:“是,我这不紧张吗。”

“紧张也不能胡说啊。”

柳玥棠认错态度良好:“对,来这么些人咱哥俩得卖卖力气。”

“哎,这话对。”

“我看这得有好几千人哪,咱俩今儿演个八扇屏,你给大家伙背个全本的。”

“您等会吧,”尹西风拦他:“哪就好几千人了?”然后反应过来声音提了八度:“凭什么呀?哪有自个儿背全本八扇屏的,你要累死谁呀?”

有懂行的观众已经绷不住笑了,八扇屏里有大段的贯口,从来没有一个人全背下来的,演出时演员都是挑那么一两段,即使有全本的也是和后台几个演员轮换着说,要是一个人来真是会给人累死。

“说不了?”柳玥棠皱眉背手:“那你能说什么呀?”

“我能说什么?”尹西风咂摸了一下:“不对呀,你不跟我一起说相声的么,怎么成我自己说了?”

“别闹,”柳玥棠往后退退,好笑道:“谁告诉你我是说相声的,谁干那缺德事啊。”

“吁~”台下有笑有起哄的。

“别起哄啊,”尹西风摆摆手,和柳玥棠确认:“我没明白,那您是干嘛的呀?”

柳玥棠顿了一下,看了看台下问他:“入活啦?”

“愣问啊?”尹西风声音高了八个度,惊讶道,观众笑的乐不可支。

“入活”是指相声演出时,演员用以将垫话引入正题的一段内容,像他们上台后和观众互动寒暄,这都属于为正题在做铺垫,越自然越好,一般普通观众是听不出来的。

柳玥棠也笑,像个惹完祸的顽皮小孩。尹西风愁的和台下观众解释:“您包涵吧,这没对词。”

台下笑的更厉害了,尹西风面向柳玥棠,接上刚才的茬:“您刚才说您不是说相声的?”

柳玥棠看观众:“咱入活吗?还是再玩会?”

台底下观众瞬间笑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尹西风揣着手无奈一站:“得,我这还紧着找补呢。”

柳玥棠也笑,郭三万看他和观众打成一片,自然的像上台玩来了,丝毫不见紧张,一时间觉着他这表演风格挺别具一格。

柳玥棠正色,上前手搭着尹西风肩膀,一拂袖娇嗔道:“看不出来吗,我是个戏子儿。”

尹西风怔了一下,愁说:“您这到底是入没入活啊,哎呦我天,我瞎了心接这活呀。”

台下已经忍俊不禁,相声不仅是靠说,演员的表情神态,两个人的默契程度,都很关键。像尹西风和柳玥棠,专业程度肯定比不得身经百战的老演员,但他俩的默契程度,自然的表演风格谁都模仿不来,观众还挺愿意看他俩打打闹闹的。

就像人常说的,我喜欢他,就喜欢他身上那个劲儿。

郭三万面吃的差不多了,把面碗一推打了个饱嗝。台上已经搭桌子分前后台了,原版的汾河湾是薛仁贵与柳银环在寒窑相会,历述别后情景。而这俩人打这开始,就套这本子里的剧情了,虽也是问路唱词却不太合辙。

柳玥棠没有时间去改他写的词,只得套了汾河湾的调子来唱,他唱戏是文武昆乱不挡,台下自然没有说不好的。

其实原定他给尹西风捧哏,但李潇说了,这段子不好演,既要唱的好又要节奏好,一会在戏中一会在戏外,拿捏不好很容易包袱不响,新人根本来不了。即使是柳玥棠,也是因为有唱戏的底子,方可以一试。

事实证明李潇是对的,今个台底下多半都是他的戏迷,他只要开口唱就成,这就占了一半先机。观众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想怎么胡闹都行。若不喜欢,哪怕你给他行礼作揖,他也能吹毛求疵找出点麻烦来。

郭三万看的挺入迷的,现场观众也火热,但他看着看着就觉出点不对劲,却说不出哪不对。凝神又看了会,他发现了,所有人都被调动着注意力在台上,唯有第一桌司令府的副官,和那个穿着西装戴怀表的男人一直冷冷的看着台上,连鼓掌叫好都少有。

这穿西装的男人想必就是写这本子的票友了,按说看他俩给他的本子演的这么好,观众反响也不错,应该很有成就感,怎么会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呢。

台上还在继续。

柳玥棠斜坐在椅子上,方巾包头,两鬓插花,娇俏的真如个女人模样,他拱手作斗芳:“这位军爷,放路不走,施礼为何?”

尹西风:“借问大嫂,此处什么所在?”

“龙门郡。”

“此庄呢。”

“大王庄。”

“大王庄打听一人,大嫂可曾知晓?”

柳玥棠单手投袖:“有钱的便知,无钱的不晓啊。”

尹西风一指柳玥棠,没辙道:“这不财迷吗!”

台下笑,柳玥棠粗着嗓子很有理:“那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演出就挣五毛二分钱,我认识谁去呀?”

尹西风气道:“谁问你这个了!”台下已经乐得不行了,尹西风纠正:“你得说认识呀!”

柳玥棠戏韵来的也快也自然:“啊,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便晓。”

“嗳!他又全认识了!”

“管得着吗,咱就是群众关系好。”

尹西风跟他愁的不行:“和那不挨着,你得说‘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

“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啊。”

尹西风作势道:“哎,提起此人是大大的有名!”

“但不知是哪一家的?”

“就是那柳员外之女,薛仁贵之妻,柳氏银哪环!”

台上的妙人眉目含笑,手扶鬓边,那朵随手簪起的花都显得娇艳起来。他一颦一动如和风拂柳,句句唱腔似燕语呢喃,每个眼神都仿佛让人与那个待儿归家的柳夫人隔空相见。

许是巧合,最后这句语落时,柳玥棠朝他这边深深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郭三万觉得浑身都酥麻起来了,那眼神太动人了,他不是像柳银环,他觉着他就是柳银环。

苦守寒窑十八载的满目沧桑,盼儿归来的担忧心焦,被人调侃的娇嗔羞愤,都交融在了这一眼里。

也是这一眼,这一出戏,让他心念一动。

他想,站在他身边的,不该是百般试探的薛仁贵,该是满怀愧疚行尽补偿之能事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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