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不违不背

小厮附引他上去，上面丝竹之音靡靡，清清泠泠，悠悠婉婉，合着古琴绵长又柔情，只听声音就实在雅致。

小厮给他带到一扇高门前，这一层都古香古色仿旧时王府的装潢般，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艳俗之地偏去附庸风雅。

小厮进去通报，留他在外头等。这摆谱摆的不小，奈何人在屋檐下又有事相求。

柳玥棠等了许久，等到脚底都有点麻木了，小厮才丧着脸出来。

“这位小哥，这是……？”柳玥棠上前两步。

“你来的不是时候，里头发了好大的脾气，看我这身茶水没有，杯子碎了好几个。”

不是时候？打扰她听琴了？

那小厮掸了下衣服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柳玥棠心说都临门一脚到这了，再离谱还能离谱到哪去。

结果在他推开门时，还真是又被震惊了一下骇在原地。房间很大，挑空举架都高，层层叠叠的红粉色帷幔从房梁垂下，朦朦胧胧，中间还有个飘满花瓣的浴池水气氤氲。

水池里有个未着寸缕的年轻男子，半身浸在水底，上半身手持玉笛奏出泠泠清音。他旁边还坐了个扶古琴的，只搭件薄如蝉翼的红色透纱，半遮半挡欲拒还迎。还有一个，在不远处梅夫人斜躺的软塌边上，半跪着身子捧着她一只纤纤玉足按摩亲吻，神色颇带意乱情迷，旁边的矮桌还置着一些不知名的器物。

柳玥棠心梗了一下，终于知道小厮那句‘来的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了。

这也太不背人吧，知道他进来，也不说收敛回避一下。

他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脚底都是水和黏腻的花瓣，他避开往前走了两步，和每个人都保持开一段距离。

梅夫人以手支颐，慵懒的穿着件真丝暗花的睡裙，腰带一围匝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墨发肆意散着只一支金簪轻挽。听见动静，她睁开眼睛：“来了。”

“哎，梅夫人。”柳玥棠面对她有些拘谨，低低应了一声。

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开口，他有些踌躇，梅夫人倒自然得多，盯着他的脸看，然后从边上拿起烟杆，嘴角一弯：“知道你有话讲，但先不急，给我点支烟。”

柳玥棠回北平后很少抽烟，即使抽也是买成盒的香烟，在太累的时候点上一根，像这种老式的烟枪烟斗他还真没用过，哪知道怎么伺候人用呢。

梅夫人见他不曾动作，细眉一挑：“不愿意，还是不会？”

不情愿肯定是有的，但柳玥棠可以说服自己，她比自己年长又是安泰掌旋，他有求于人，伺候她根烟又有什么呢，只不过超出认知领域了。

“不瞒您，这个确实不会。”柳玥棠怕她不信解释说：“我们这行嗓子都要紧，很多都戒烟一口不沾，这种烟杆我都没见过几次，这真来不了，再扰了您兴致就不好了。”

“哦，不会。”梅夫人表情淡淡的：“不会可以学，我教你。”

柳玥棠牵强一笑：“现学现卖恐怕您不能满意……”

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闻言梅夫人脸色倒还如常，不过她直起身来了，把脚从那相爷怀里抽出来，往榻上一踩，她脚腕戴着条红玛瑙的金色链子，还坠个金色的铃铛，随着动作带起声声叮铃冷音。

她眉目冷下来看柳玥棠的眼睛，手却掰着那相爷的下巴：“不学也成，小千会的，那你俩换换？”

那相爷跪在地上，略微颤抖弱柳扶风模样，想来梅夫人手上动作不轻，指甲掐在他脸上都有印子了，柳玥棠再迟钝也知道她这是动怒的前兆，起码此刻心情很不好。

换自然是不能换的，他也不是娼妓卖身哪就下贱到捧着女人的脚去讨好了。要是这种事上能低头，他早低了，何至于闹成今天这样。

但退而求其次，他也没再继续固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柳玥棠强迫自己露出个妥帖的微笑来：“您不就是想抽支烟吗，您跟我说一遍我记性好着呢，但咱可得说好，您别挑剔我手生疏啊。”

他说话的语气自然又坦率，丝毫听不出心里的百般不愿，他话转的如此周全，梅夫人颇有几分赞许的看向他，满意的把烟杆递给他后，还真就耐着性子教他怎么拆解烟头，填充烟草。

柳玥棠目不斜视，连眼风都不动一下，在她的命令下反复装压烟草，直至她点头满意。

其实梅夫人很好看，三十有余，风姿卓绝，身材也曼妙，哪怕是肌肤都仿佛在牛奶里泡浸过的一样白皙。只要靠近她，就会闻到似有似无的冷香，实在是人间尤物，令女人嫉妒令男人遐想。

所以柳玥棠这样的很少见，她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梅夫人满意的揿着烟杆，柳玥棠半弯着腰擦了洋火给她点烟，她凑在火苗上嘬旺了烟丝，嘴里笑说：“这不是伺候的挺好么，怎么能说不会呢。”说着调笑的偏过头看那个相爷：“是吧小千？”

那男子看着年岁尚小，大概还不曾成年的模样，性子看着也怯怯的，闻言偷看了眼柳玥棠：“这个哥哥想来甚得夫人心思，和咱们这些人看着就不同呢。不过您放心，小千不会吃醋和您闹脾气的，您不必出言试探我，您这么问倒显得我们不懂事了。”

柳玥棠听不下去了，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再说下去，他和梅夫人的关系都变味了。他来是要讲正事的，怎么就成了谄媚讨好和一群相爷争宠了呢？

“梅夫人，我贸然前来，是有要事与您相商。如若方便，还请暂且屏退左右。”

见柳玥棠正色，梅夫人也没再为难。她听过他的事情，做到今日这般，想来也到他忍耐的极限了。

逼人不能逼的太紧，否则豁出一切和你背水一战，真是犯不上。她自然是不怕，但比起让有才华的人为自己所用，给自己赚钱谋利，这种为逞一时之快的压制倒显得是下策了。

点到为止，就很适合柳玥棠这种人。

梅夫人挥手，那几个男人瞬间会意，都裹挟好衣服乐器，规矩的退出了门，还贴心的又把门给合上，连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梅夫人说：“我知道你因何人何事而来，你的难事，对我来说很容易。但我的方便之门，只给自己人开。你在我这搭个台子演上两场，在我看算不得自己人。”

柳玥棠见她眼里露出的微微笑意，好似胸有成竹尽在掌握。

“那您的条件是？”

“合约十年，不违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