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样样都好

柳玥棠手揣在暖手宝里，站在台阶上着件黑色绣金的大褂，黑色的披风围一圈白色绒毛，立起的领子把整张脸衬的棱角分明。此刻他眉眼锐利且坚决，带着淡淡的清冷疏离。

众人见正主出来，一时间哗然，随着他往下走众人都往后退了退。

柳玥棠扫视一周，见都是些寻常百姓也未多言，径自走到郭三万边上扶他起来：“没事吧？刚才倒不如让你和我进去了。”

郭三万摇摇头躲到他身侧去，这时人群里也有人大着胆子站出来：“这不是柳老板吗，您还真认识他啊，您二位什么关系啊，这报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呀？”

“是啊柳老板，您要是没做就知会我们一声，要么以后哪还敢捧您的场子呀，也太危险了，动不动就要进局子啊。”

柳玥棠上前两步，把人自然的揽到身后，他面向众人一字一句：“诸位！我柳玥棠十岁学艺，至今二十余年，台底下不论赏的钱多钱少都是衣食父母，我兹要站戏台上一天，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话落，他话锋一转又有些无奈：“但流言难防，真假参半，我没法让所有人信我，我也不能挨家挨户一句句解释去。但郭少爷今天站在这了，我相信明眼人都能辨分明。”

确实，说他仗势欺人告观众，那观众不是好端端站在这吗，看样子俩人关系还挺亲和的。

“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言，唯一能和您各位保证的，是今后多给大家演几场好的，新鲜的，对得起您的票钱！日子长了，你们就知道我柳玥棠是什么样的人，也希望大家别为难这孩子，也别轻信那些流言蜚语，我柳玥棠在此谢过诸位！”话说完，他压着胸口朝着人群深鞠一躬，久未起身。

言之有理话还周全，也没人再起哄，刚才那老爷子上前打圆场：“我看这小伙子说话有理有据的，人不错，差不了的！咱们就别在这闲硌牙了，都散了散了吧！”

“柳老板以后是在安泰搭台子了呀，咱们来这能瞧着您了？”

柳玥棠耐着性子微笑回应：“是的，安泰的戏报上有我的名字，那天就有我的场。”

“我那天看见新汾河湾了，挺有意思，那粉衣服的小孩演的也好，什么时候再演啊？”

“我还没看过柳老板的相声哎，以后是不常能见啊！”

……

人群又嘈杂起来，从刚才的冷眼旁观瞧热闹，到现在热络的要听戏看演出，让人不禁感叹人心善变，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惊动了里头的林经理，柳玥棠和他交换了个眼色，林经理出来回应他们的各种难缠问题，柳玥棠带着郭三万从后门绕了出去。

郭三万跟着他穿过巷子：“刚才谢谢你啊。”

“谢什么，你本来就是被我牵扯进来的。和我靠得近其实没什么好处，人越红火的时候是非越多，出个门都不安稳。”柳玥棠笑了一下。

他似乎很愿意笑，拿笑容来掩盖生活的苦涩和无奈，拿笑容当一个挡避流言蜚语的招牌，也拿笑容去拉近和观众的距离，让更多的人从他这里感受到温暖愿意流连。

郭三万想，或许这就是生活吧，作艺的人总是要笑脸相迎去讨生活的。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柳玥棠问他。

“看今天他们的样子，我在北平找工作恐怕难找，虽然今天你帮我证明那些是流言，可相信报纸的人还是多数，像你说的咱总不能一家家去解释吧。而且你帮我证实了，岂不是变着法说司令府随便拿人开刀，到时候那边追责下来，也难交代。”

是了，柳玥棠一句这是我的人，相当于打了司令府的脸，变着法说司令府拿平头百姓开刀全自个儿脸面，若说为了柳玥棠不平人正主还不领情又带了自作多情的嫌疑，实打实是得罪了。

郭三万的顾虑也应当，这几个人知道就行了，算帮他解围，真扩散出去他们的名声是全了，给司令府张二爷得罪了，那还能有太平日子吗。

还真是有理也不敢讲，有口难言了。

“你不在北平，还能去哪啊。”柳玥棠也为他的处境发愁，字斟句酌的帮他分析利弊：“你家里人也不在老家，回去也是你一个人，那边一没田产二没营生铺子，到时令母令妹寄信来北平寻不着你，也是麻烦事啊。”

郭三万苦笑：“那我总不能一直闲着，吃你的住你的吧。”

柳玥棠也笑：“这么愿意想美事呢，还指望我一直养着你啊，我家里得有矿才能养得起你吧？”

“这叫什么话！我很好养的好吗！我在你这才住一天，我还给你买早餐呢！我是那白吃白喝的人嘛！”郭三万愤愤不平，虽然柳玥棠是随口玩笑，可他总觉得他在嫌弃他胖，这简直不能接受！

柳玥棠恍然：“早餐？那包子你买的啊，我就说雯雯好些日子不开火，怎么起早做上饭了。”

合着他还不知道，郭三万痛心疾首：“你知道我跑几条街排队吗，你这早餐铺子生意也太火爆了，我看有钱了盘个铺子行，比你唱戏挣的多多了。”

柳玥棠心说，有生意做可不好么，但他哪有那个本钱哪。

“不怕你笑话，我呀就不适合踏踏实实守着个店过日子，总愿意试点新鲜的，台上适合我，下了台这些琐碎可能还不如你打理的明白。”

这是实话，从小他就在戏班戏台，生活上有师父有雯姐帮着料理，忙着排戏时他衣服都不用自己洗，大家都宠着捧着养起来的角儿。

他人傲气也难免，没傲气的目空无人走下坡路就算祖师爷照拂。

“那话怎么说来着，在某个领域天赋异禀的人，其他方面都欠缺点。”郭三万认真思索后，点评了一句。

这下换柳玥棠不干了：“哪听说的，谁欠缺啊！我哪不行？”

“不是啊，这说明老天公平，这叫天理寻常懂不懂，你哪能样样都好啊？那叫别人怎么活？”

“我就是样样都好啊。”柳玥棠理所当然。

郭三万被他噎住了，可看他的表情还不是玩笑，也没有狂傲自恃的样子，反而有点真挚，仿佛很自然的阐述了个并不值得骄傲的事实，甚至说这话时他还拢了拢披风，让自己更暖和点。

郭三万见他走的悠悠哉哉，忽然生了个心思，小跑两步追上他，笑嘻嘻的：“嘿嘿柳老板，既然你样样都好，能不能教我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