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所谓拜师宴

郭三万见他松口有缓儿，心里高兴，但见他神色郑重自己也不好嘻嘻哈哈的，他也正襟危坐：“明白，不管干哪一行自己都要先打心里尊重才行，您肯教我，我就一定对得住您，一定刻苦钻研不负所望。”

柳玥棠看了他一眼，被这么郑重的告白噎了一下：“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郭三万啊了一声，柳玥棠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拜我为师就要多学一样，你若拜李潇专心学你的相声就是了。我师父南下了，他这派的戏法在北边没别的传承人，你若拜入这门，不说继承发扬，但也不能一点不会。安泰的梅夫人不收没本事的人，你同我学一阵子再去拜访她，也算有手艺傍身。”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但你也不用废寝忘食的，给自己多大压力，咱们这行，辛苦是辛苦，没那么刻薄，起码我不是。”

是的，柳玥棠学什么都讲究自愿，他心里愿意就很刻苦，但要有人逼着他，他就一定会反骨的和你耗到底，死活不会遂你的意。

他怕麻烦，也不愿意被束缚。即使收徒，也不希望自己徒弟天天死守那些刻板规矩，让两个人相处的空间都压抑的喘不过气。

柳玥棠很敏感的捕捉到这几天他莫名其妙的守礼，还有他刚才正襟危坐的模样，觉得头都大了，索性把话都摊开了说在前头。

“你我外头以师徒相称，关起门来你也不用守那么些规矩，我衣食住行有雯雯，你可别像他们似的把我当个废人伺候就行。”

郭三万有点尴尬，在他印象里，师父就和父亲差不多，像柳玥棠说的这种相处模式有点打破认知。但是细想想，柳玥棠岁数也不大，总不好伺候老头子一样待他，那确实有点奇怪。

但郭三万被他说穿怎么能挂的住面子，承认了岂不是会被他笑，于是他板着脸嘁了一声：“你还挺把自己当回事的，谁要伺候你衣食住行啊，你又不是老的动不了。”

“老的动不了也用不着！”柳玥棠不悦，他怀疑郭三万在内涵他年纪大了，但还找不着证据。

而郭三万心说，这人哪像为人师表的人哪。

于是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僵持了一会，还是郭三万先打破的沉默：“那咱们……还有拜师仪式？”

柳玥棠眉头深蹙，冥思苦想了一会：“可以有。”

然后郭三万就看着他洗脸刷牙穿衣服，到处翻钥匙。这是要出门？还是要开始什么仪式？他疑惑自己是不是也要一起，但没敢动。

柳玥棠说：“走啊。”

“啊，你要出门啊？”刚才不是聊拜师吗，他有点跟不上柳玥棠的思路。

“嗯。”柳玥棠没多解释，拿了钥匙就走，郭三万满心疑窦的跟上。

直到柳玥棠给他带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落座，寻常要了两碗地道的北京炸酱面，几道炒菜，又添了壶热酒，他才终于忍不住问他：“咳，那咱们这个拜师仪式……是什么样的？”

柳玥棠抬眼看他：“这不是带你出来吃饭么。”

郭三万震惊，吃饭？这么去繁从简吗？他怎么记得人家拜师都得有引荐人，拎着礼物上门，除去叩拜祖师爷给师父敬茶等等……还有很多步骤的？

柳玥棠倒了杯酒，说：“我柳玥棠十岁学艺，十七岁成角，辗转江湖十余载，纵使波折在业界也不弱任何一界的传承。”他看郭三万，神色很认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在这条路上我不会耽误你，他日你寻得名师入人族谱，也不会输于他人。”

郭三万还没看柳玥棠这么一本正经，文绉绉的说过话，他表情并不严肃但断句语气都让人不敢轻视，哪怕身处市井，周遭喧闹吵嚷，他的每个字都清晰的落进了郭三万心里。

既无中堂见礼，也没有三师作保，只一桌简席。

二人就在北平城里这独隅一角，未告知众人，未晓遍天下，只携手吃了顿家常便饭，互定身份，互相认承。

菜上齐了，柳玥棠说：“今择吉日，以简代杂流，此席面就算拜师宴，道道菜寓意虽浅，但图个吉利。你拜入我柳家门下，承郝派技法，奉吕祖为祖师爷。望你日后潜心学艺，不改初心，以此为业，以谋衣食。不求发扬光大，只求无愧师门本心。你是我柳玥棠的开山弟子，我自看重，此席过后，饮过此酒，你方算入郝派家谱，为我柳氏一枝。”

郭三万深吸一口气，这翻话听着太正式，正式的让人不自觉心生崇敬，如果是在府邸中堂，他觉着自己都要跪着听，若不是亲耳听见他万不能信这居然会是柳玥棠亲口说出来的。

他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一面，让他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探索，忍不住想靠近了小孩子似的去掀开看看。

柳玥棠见他一直端端正正坐着，出言提醒：“不给我敬茶，是不是该倒杯酒？”

“哦哦。”郭三万回了神，慌慌张张站起来拿了酒壶摆正杯子，他在面馆干活做惯了这动作，可今日他却笨拙了，倒酒时手都有点抖。

他把杯子递给柳玥棠时，小心翼翼的，越紧张还越易出错，他倒的太满轻轻动作都要溢出来，柳玥棠心里笑他伸手扶了一下，很自然的直接接过去了，也没要他说什么敬词。

郭三万看着柳玥棠饮尽，想着要不要再给他倒一杯，柳玥棠说：“既然拜师酒喝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柳玥棠的徒弟。我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也没有训话的必要，你只要认真学，万事别瞒骗我，踏踏实实的就行，和你平时一样。”

郭三万点头连连保证，无有不应允的。

就在柳玥棠被他哄的想笑时，他末了很正经来了一句：“我会努力的，但我此生只认你一个师父。”

这让柳玥棠有些讶然，一般他这一行是不唯师的，只要不是一行里多个师父，跟着不同的师父学习不同的行当都是允许的。

一是因为很少有全才的敢说自己什么都会的，二是因为每个行业都有拔尖的人物，拜名师以后说出去体面，不管哪个原因都很少有人多个行当和同一个人学，或者敢说自己一辈子就认准一人。

郭三万或许不懂，或许单纯，但这份心思和眼里的坚定不移让柳玥棠心念一动。

他竟如此坚定的选择自己，不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