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赊账

“行了，傻坐着干嘛，吃饭啊。”柳玥棠招呼他，笑着打破沉寂的氛围：“多吃点，咱平时可没这伙食好啊。”

郭三万也笑，平时都没米下锅了，哪能好几道菜有鱼有肉的呢。

等等，郭三万思索了一下。

他在安泰挣钱了吗？都没足月哪来的工资请他吃饭啊，他先没敢动筷，凑过去压低声音：“我们俩人点这么多也吃不完啊，你还有钱吗？你不会带着我赊账吧？”

柳玥棠眨眨眼：“赊账也行。”

“啊？”郭三万庆幸自己还没动筷子：“什么叫也行啊，你真没钱啊？不会吧。”

“我挣的钱不都还你了吗？”柳玥棠很是讲理，掰着手指跟他一笔笔算：“我在安泰那是试演，人就管吃住，小武那俩孩子的病刚好，大夫说还得吃药，我没有钱不是很正常么。”

郭三万大为震惊，他是怎么心安理得带他出来吃饭不带钱的？而且他自己也不富足，还周济别人？那好歹知会他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啊。

拜师宴赊账的，还真是头回听说，郭三万觉得别扭，也不知道该说他重视自己宁可赊账也要给自己个仪式感，还是说他好面子拉着他出来丢这个人。

“那……人能赊给你吗，你认识老板？我俩不会挨打吧？”

“不认识。”柳玥棠的回答堪称石破天惊：“挨不挨打，取决于你跑的快慢吧，我肯定不会。”

郭三万差点气背过去，他怎么有点后悔了呢，这师父他能不认吗？

“那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带我出来玩命能下回通知我一下吗！”

柳玥棠看他欲哭无泪，也不和他闹了，把筷子递给他：“好了！吃吧，不能让你真被人追着满街跑啊。”

郭三万哭丧着脸，心说这人到底哪句真话哪句假话啊：“什么啊。”

“是没钱，但请你吃个饭还可以的，我再不济也不至于带自己徒弟逃单，那也太难看了。”

“你能不能不总开这种玩笑！”

“是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柳玥棠夹了一筷头鱼递到嘴里，见郭三万还看他，说：“干咱们这行的，不能总听人怎么说你，听了也不能真动气，要么就没法干了。”

郭三万沉默几秒，忽然问：“像你是不是就从来不听外面那些话？”

“是啊，”柳玥棠吃的津津有味，然后略一停：“也不对，免不得听见，听是要听的，但不能搁在心里消磨自己。”

建议采纳，恶意摒弃，遵从本心。解释这种事，只对亲近你愿意听你解释的人有用，外人哪会管你清白与否。

别人都不在意你的感受，你却在意他们的随口言说反复折磨自己，那不是傻么。

很显然，柳玥棠在这种事上想得通透，甚至有点过于忽视外界，以至于抛开业内不谈，在生活上他也如此。

“你再不吃，菜凉了我还要让人热。”

郭三万都要沉浸在人性研究探索的大课题里了，柳玥棠接地气的一下子给他拉回来。

看着满桌佳肴，来北平之后就没吃的这么丰盛过了，在牢里更不用提他出来时连油腥味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看柳玥棠吃的挺香，他也吞了吞口水，抄起筷子馋虫大动疯狂扫荡起来。

他吃饭，这下换柳玥棠停下筷子微微发怔了。

这人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吗？他在自己这住，自己也没有苛待他吧，柳玥棠给他往碗里倒水：“慢点吃，别噎着了，吃不了打包拎回去接着吃。”

郭三万嗯嗯啊啊的答应，头也不抬：“他家的菜比老胡那好吃多了。”

柳玥棠哭笑不得：“人那是面馆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郭三万在基本盘子都没剩下什么，柳玥棠有先见之明，在他吃了一半时管店小二要了个袋子，给来钱儿装了份吃的。

郭三万边吃边抬眼看他动作：“你对小动物还挺好，自己吃不上饭还能匀出来喂狗。”

柳玥棠冷撇他一眼：“你那二饼不吃饭？你那猫扔我这，一猫一狗，我不喂让它俩饿死吗？”

郭三万这才想起来，他被关这些日子，二饼是柳玥棠一直在照顾：“哎啊，可不，二饼还在你那呢。”

柳玥棠心里翻了个白眼：“说我吃不上饭养狗，你都没地儿住了不还带着你的猫？”

“那也不能扔了啊，它自己也不走。”

“是，你自己还不管，给我找活是吧？”

郭三万讪笑：“嘿嘿，师父你人好心善，别说一只猫，就是一群猫你肯定也会收留的嘛！”

柳玥棠不吃这套：“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我这人心肠最坏了，你敢拎过来我就敢把你一起丢出去！”

后来事实证明，柳玥棠还是嘴硬心软，安泰粉丝给他送了一窝小猫，在林经理的威逼之下他养了一院子，郭三万见他忙的脚不沾地还诟病他今日所言，气的柳玥棠抄起扫帚就要打他……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时当下，郭三万还是很感激他的。

柳玥棠到前台结账，林林总总算下来还差几分，老板蹙着眉看他在怀里翻找，见他实在没有摆摆手示意算了。

他认识柳玥棠，以前他在雅安时常来捧场吃饭，只是后来听说他出事了，也就没了交集，如今为了几分钱和人计较倒显得没人情味了。

柳玥棠却说：“那不行，我下次来时给您，您记账上。”

不该欠的钱，他从来不欠的。但现下处境，这钱大概要管雯雯借了。

这还刚刚开始，往后在安泰这一年要怎么过呢。

柳玥棠整理了下情绪，回去寻郭三万时又是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了：“吃饱了少爷？”

郭三万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拎着给二饼来钱儿的饭站桌边等他：“吃饱啦，咱回去嘛？”

“不急，带你去个地方。”

柳玥棠领着他，绕过两条巷子，在胡同里的一扇红褐色漆门前停了下来，门庭深冷，挂着上锈的铁锁，门口只挂一盏白色的纸灯笼，风一吹晃晃悠悠。

郭三万不明就里，看着他掏出钥匙开门，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在家里翻的钥匙就是这把。

他在这有个房子？

门嘎吱一声打开，灰尘扑了满脸，院子很狭窄，长满了截腰的枯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积雪，荒凉且破败。

“这是我师父原来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