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临时救场

出蛊是相声里的行话，大意是说出问题了或有麻烦了，总之不是好事情。快要上场，丢了个人，这可不是大麻烦么。

“怎么回事！”刘雯抓着许陵光，急忙问。

许陵光呼哧带喘：“西风平时都早早到后台，今天我看快演出了也没人，我就去找，哪成想安泰里里外外我哪都找不着人啊！这外头大鼓都唱上了，他人还没来呢，怎么办啊！”

“你没问问堂倌他们，看没看着他呀？”

“能不问嘛！就说中午出去了一直没见人回来，这孩子平时靠谱的呀，今晚这场多要紧哪，怎么跑出去了呢！”许陵光也急的团团转，又没个头绪，他寻思多等一会，可等到外头开演也没见人影，他这才慌了进来通知大伙。

郭三万担心：“他不能出什么事了吧？咱得出去找找啊！”

许陵光说：“戏比天大，这场不能误了！可快上台了他不在，咱们都没有使过这个活，这怎么演哪！”

干这一行是这样的，甭管台底下是死了亲人还是得了绝症，兹要是上了场就得把这些都搁下，不能让观众看出差错来，这叫艺德也是规矩。戏比天大，在业内不是说说嘴，是真的要做到。

柳玥棠从旁边站起来，他已然换好大褂了，还是素白的一身。

许陵光几人见他起身，算是有了主心骨，许陵光哎哟一声过去：“你快拿个主意吧，咱这怎么演哪！李先生昨个儿跑天津去了，谁能给你捧跟你临时搭一场呀！我们谁都不成啊，都不知道你们怎么排的，这是个新东西呀！”

柳玥棠眉目微蹙，扫视一周：“你们谁来替个场。”

“别看我啊！张逢京也不行，他今天嗓子都没开！”许陵光跳开，然后见柳玥棠脸色沉了，说：“要不，咱请刘老板过来临时救个场？人家有实力啊，往那一站就……”

柳玥棠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他也觉着不妥当，讷讷的住嘴了。

也不怪柳玥棠生气，没有可用之人，真用着他们的时候谁都往后躲，这自己相声班子的首演，去借别人的名头讨巧，不说外人怎么看，自己都过不去心里这关。

确实，以刘锦山的名声肯定得演出圆满，但这些人到底是冲着他，还是冲着柳玥棠的艺术呢？这场首演，是要看他的水平，他人加持的圆满他不想要，也不需要。

“玥棠，我不是不想给你捧啊，我就没学过捧哏，我不会呀！老张今天也没来，他赶过来就算来得及，他也没有口吐莲花这个活儿，他都不熟，没法跟你演呀。我们俩再给你搅合了，那得多大罪过呀！”

柳玥棠说不得他什么，人不想演是怕砸怕瘟他不得而知，但多半肯定是不想担责任。演好了万事大吉，演不好算谁的，说不准就要怪他们没有捧好，到时候怎么都落埋怨。

人之常情，挺正常的，谁想豁出去自己救这种未知结果的场呢。

“我来！”郭三万一直在旁边听着，看到柳玥棠并不好看的脸色，和他们自顾自的推拒，有些不平。

三人齐齐看向他，刘雯愁他添乱，劝说：“小祖宗你别开玩笑了吧，你都没正儿八经学呢，你怎么来呀？”

郭三万却很认真：“他们对活只要我不下去忙，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好些词我都背下来了。他们的册子我也看过，我师父的底我也知道，他的戏法我都熟。”说着他转身面向柳玥棠，他觉得柳玥棠换上衣服，默过戏，说不好哪里不同但就觉着肃然起敬：“师父，我给您捧，您信我吗？”

几人都看着柳玥棠，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柳玥棠见他这张真挚的面孔，心念微动：他一个活都不会，就敢救这出谁都避之不及的场，不为别的，只为他不为难。

柳玥棠携了他的手：“我带你去换衣服。”

刘雯和许陵光这下彻底懵了，面面相觑了半晌，然后颓然的坐回椅子里。许陵光泄气：“这下完了，这俩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这不瞎胡闹吗！这和拽个观众上台有什么区别呀！”

刘雯也觉得不靠谱，这师徒俩胆也太大了，但她更气的是许陵光，于是也没给面子：“让你上你也不去啊，许老师为人师表在意名声，里头那位少爷不在意这个，就算说的不好也比不敢上的强嘛！”

“哎雯雯，你这拿话点我呢？”

“我可没有，我只是替玥棠难过，原来班子里将近二十个人，如今就我们几个了，还帮不上他，得靠这么个小娃娃来救场。”刘雯看着帘子后头的两个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时间仓促，事发突然也匆忙，柳玥棠来不及和他细说，只捡了些上台的要点技巧嘱咐他，相声里有些东西自己是听不明白的，总得有师父跟你说，才能懂得其中关窍，拜师贵就贵在这了，总得要人指点。

郭三万由着他帮自己系大褂的纽扣，把他的每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了，他很感激柳玥棠对他的信任，同时他也有些怕自己辜负了他这份信任。

柳玥棠给他收拾好，外头已经报倒二的幕了，仅有的一点时间，柳玥棠说：“你不用怕，也不用太在意结果不结果的，安泰和我有合约在先，就算我演砸了他们也得受着。你还没上过台，但做演员的怎么能不上台见观众呢，你全当熟悉熟悉戏台，想怎么说都行，咱们的框架就在这了，词儿你也背下来了，加一句减一句看现场情况就行，我俩今天只要能顺下来，就算成。”

“你真敢用我啊。”他摸了摸自己脖颈的一字扣，这衣服是张逢京的，他能穿上但还有点瘦。

说实话，郭三万都觉得柳玥棠此举很疯狂，甚至荒唐。但他想起柳玥棠拜师时说，要自己信任他，其他都不要管。他不相信自己，但他不会质疑柳玥棠的决定和眼光。

他说自己可以，他就一定可以，努力可以。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一直很好。”柳玥棠虽然没有教过他相声，也没有给他说过活，但一个人适不适合干这行，他一打眼就八九不离十。

他觉得郭三万行，他就一定行，哪怕欠火候，也是能吃这碗饭的人。

再者，这场演出之重彩，他认为在他自己，上了台整场节奏都是他来把控的。旁边站的是谁，是好是坏只是锦上添不添花的问题。

织锦无花，还是锦缎。

他的好，从来不取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