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派遣7

但时机稍纵即逝，就这个辗转腾挪的工夫，裴知煜已经落入了守卫手中。

香麝已经按动机关，石室旁的大石缓缓移动起来，眼见就要将徐则桉封在门后，可就在石门将合未合之时，徐则桉突然弹身而起，五指成爪，猛地钻了过来，郭耀明打一照面曾对徐则桉使过的“鹰爪功”此刻在徐则桉手中虽然失之刚猛，但凌厉迅疾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下真是兔死狐悲了，还没等守卫回过神来，徐则桉已经抓了香麝退入石室之中。守卫连忙止住机关，石门将将在留出一缝之距时停下了。门里门外一时无人出声，默默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香麝忽然笑了一声：“徐则桉，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

“彼此彼此，卢姐姐，得罪了。”徐则桉也笑了，单刀直入道，“说吧，你们如何才肯放人？”

“看来我赌对了，你对他果然很重要。”香麝隔着门缝对裴知煜笑道，“能重新报下名号吗，裴大人？”

事已至此，裴知煜也放松下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一个人能换衣服，也能改头换面，但说到底，举止气度是很难隐藏的。徐则桉曾经在市井混迹，还算勉强能扮回以前的模样，饶是如此，练功后的身法也藏不住。而你，裴大人，哪怕刻意隐藏，入神思考时举手投足之间便有破绽，你方才站在一旁双臂虚扶，旁人可能不知，但可瞒不过我，这是常年上朝之人站立之时整理袍服的动作。”香麝缓缓道，“如我所料不错，你们是来巡按青州府的吧。”

“听闻卢知府在世时就以所辖之地无一冤假错案著称，甚至可以气质衣着断人身份，卢姑娘果然家学渊源，不输乃父。”裴知煜大拇指一竖，又叹道：“卢知府尸骨未寒，我们也在找你，不知姑娘为何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听到卢焱的名字，香麝的表情松动了一瞬，露出了一丝悲愤：“不错，我爹是被他们害死的，但他也是为青州府的百姓死的。”

“我混在流民中想进京告御状，不防被人牙子拐卖，阴差阳错反而进了京，甚至到了除宫内以外最有机会遇见达官贵人的‘了无尘’。”香麝嘲讽地笑了笑，“可是进京之后，我反而为我爹不值。”

“我爹没能递出去的奏章我看过很多遍，账册我也看过，他言辞恳切，言道如今这局面是因为有城狐社鼠霸民产业，吮民膏血，国贼不死，国无宁日。可他哪里看到‘了无尘’里朝野群臣把酒言欢的嘴脸，‘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盘根错节，同气连枝。”香麝的语气愈发坚定起来，“除了一个周家，还会有肖家，王家......只要根子还在，就还会有毒藤长出来。既然如此，何不一把大火烧了这根，另起一个朝廷呢？让大家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等贵贱，均贫富。”

裴知煜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说的不错，土地兼并，征收矿税，实乃本朝弊政。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起事，无数百姓将卷入战争，又会有多少人牺牲？当今皇上也有意革除弊端，只是朝政被周氏把持，不得施展。”他言辞恳切道：“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先除民贼，再兴民生，哪里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裴大人，我知道，你是个好官。和我爹一样，为了探寻真相甚至会微服私访，为生民立命。难怪徐则桉这样的人能服你。”香麝笑了一下，“可你们为什么要将黎民百姓的死活寄托在那一个人身上呢？能否革除弊政，能否更新吏治，全靠那个龙椅上的人的良心！你们怎么就知道，等他拿回权柄，就会违背这百年的祖宗成法，为老百姓说话呢？你们难道不知道，圈换老百姓土地的，可不止周氏一家，朝廷大员，亲王勋贵，就连皇帝自家，都有皇庄地产！”

“改朝换代，哪有不流血牺牲的！”香麝昂起头，“可如今大家早已没有活路，不如拼死一搏，倒还有一线生机！”

“你错了！”裴知煜还待说什么，却被香麝打断：“裴大人，你认为能够自上而下复苏民生，可我认为非得自下而上才能标本兼治，我信徐则桉的眼光，也敬的为人，但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你们谁也不服谁，就来谈交易吧。”徐则桉突然插话道，“卢姐姐，你要如何才肯放裴知煜？”

“起事之前，你们谁也走不成。除非杀了我。”香麝摇了摇头，扬声道，“可就算杀了

我，也会有新的首领。”

“徐则桉，你会杀了我吗？”

徐则桉沉默了半晌，说：“我不会。”

“你对我有恩，何况你们是好人。我不杀无辜之人。”香麝说，“放了我，待我起事离开此处，放你们自由来去，你看如何？”

徐则桉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但他最终放下了手：“成交。”

“徐则桉，你怎可......”裴知煜急道，却被徐则桉打断了：“知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聪明。”香麝笑着拍拍手，示意守卫打开石门，“裴大人，就委屈您些日子。”

“就让我们看看，谁才是对的。”

此后数日里，卢香麝率矿徒数百人于青州府起义，杀青州府知府冯溥、矿使税监周子宴，所到之处一呼百应，连破官军，朝野大震。

“知煜，你等我一等！”徐则桉拍马赶了上来。

香麝果然信守承诺，在挥师离开青州后传令回来，放了二人。裴知煜一出囹圄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早先寄存马匹行李的驿站，紧赶慢赶向京师奔去。

“知煜，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停了，你受得了，马也要受不了了，歇歇吧。”徐则桉拨转马头，催马往前冲了几步。徐则桉趁势滚下马背，拦在裴知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