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破碎的温情

方觉夏从幼时起，每天早上都见不到王映冠了。

起初还有留下便条，后来便是给她准备了手机发信息，再后来信息都懒得发了。

王映冠说他很忙，让她理解自己，每次离开都会留下一笔钱，让她照顾好自己。

小小的她已经像个小大人，会自己出去买早点，她幼小的身躯穿梭在那些上班族和打工族之间太过扎眼，来一次两次那些早点店的叔叔阿姨都认识她了，一开始也只是觉得新鲜，或许是惊讶，这么小的孩子不吵不闹，乖乖的给钱点饭，吃完就走。

但是时间长了，大爷大妈饭后闲谈，一些揣测的流言就会变了味儿的出来，大家往门口一坐，嘴上也闲不住，聊东一家西一家，什么都能扯上一点。

一些闲事儿说腻了，方觉夏这个小人儿就提供了新鲜的素材，有人得知方觉夏的爸爸是顶级医院的高级主任，话里话外生出来一排醋意，开始闲谈着王主任这么有钱有势，他老婆居然跟她离婚，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这么小天天打发出来吃早饭，他们说到兴致高涨的时候，差点会说小孩子吃路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总归要得病的。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会及时止住嘴，谁也不敢把自己的招牌砸烂。

八卦总是能给人们带来一些高亢兴致，添油加醋更是能激起自己心中误以为小恶的快感。

某天方觉夏再次出来买早饭，店里阿婆挑着眼尖，热络的把方觉夏拉过来，语气中假装着心疼，明知故问，也想探寻点新的八卦：“小姑娘，你成天来阿婆这里买早点，阿婆瞅你生得喜欢，当你是自己人，看你每天文文静静的，你给阿婆絮叨絮叨，你这么小，怎么整天一个人出来买早点呢？”

“爸爸没时间。”小小的方觉夏忽闪着亮亮的大眼睛，真诚的回答，嘴角的梨涡随着她一张一合的话语起伏着，可爱极了。

“那你妈妈呢？”阿婆一边给她盛粥，一边很随意似得明知故问，但是方觉夏哪里懂话里的含义。

方觉夏有些答不上来，倒不是因为家庭破裂的婚姻说不出口，其实她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了。

方醒和王映冠在她出生没多久就离婚了，那个时候方觉夏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孩儿。

家里的照片也被王映冠藏的藏，扔的扔，毁的毁，王映冠也不允许方觉夏问起自己的母亲。

不问就不问吧，她对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也没什么感情，更没什么执念，只是血脉里面那一点点牵扯，让她会产生一点点好奇。

所以她至今都想不通，宝莲灯里沉香执意苦练修为劈山救母，到底是什么魔力，可以让他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亲人有这么大的执念，最后抱在一起激动得含泪痛哭，她不理解，哭不出来，无法感动。

她只是在小时候偶尔见过王映冠未藏好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人在海边，像是在度假，方觉夏惊觉着，原来自己的妈妈如此的美，美得热烈，美得有穿透力，笑容直击人类的灵魂，任谁也不肯从这明艳的笑容中走出来。方醒穿着醒目又复古的红色吊带连衣裙，张扬又性感，像个女明星，她的裙角被海边的大风吹起，被方醒挽着的王映冠反而腼腆害羞，英俊的脸上挂着矜持的笑，看向方醒，满眼都是爱意和她。

话本上说的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她头一次领悟到了这句话深刻的含义。

王映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不允许方觉夏的记忆里有一星半点关于方醒的记忆，方醒也很默契的，从来没出现在方觉夏的世界里。可即便这样，方觉夏还是窥探到了方醒的容颜，那个陌生的妈妈。

后来方觉夏慢慢长大后猜测，方醒和王映冠之间回忆的的照片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们一定是有刻骨铭心的过去，爱到骨子时恨不得把每分每秒都记录下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一下子无法割舍掉的痕迹，被人偷窥到，又惊慌失措的藏起来，羞愤中挨着怨气。

可他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个地步呢？

“我没见过妈妈，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方觉夏倒是无所谓，但是阿婆脸上却涌上来同情，可怜方觉夏小小年纪没有妈妈陪伴。

但是同情归同情，到底不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无关痛痒的，又接着扒了新的话题：“看你爸爸也是个赚大钱的，怎么不请个保姆呢？也好少操些心。”阿婆一边把粥摆好在桌子上，一边拉开椅子招呼方觉夏坐过来，然后又转身去给她盛包子。

说到保姆，方觉夏心里一咯噔，之前大姑姑来看她，提过一嘴，她是本意是心疼王映冠工作辛苦，又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请个保姆不是省时省力许多，而且方醒怀孕的时候也请过金牌月嫂，又不是请不起。

但是此话一出，王映冠的脸立马黑了下来，方觉夏感觉马上就要迎来王映冠的一场腥风暴雨时，王映冠却好声好气地回应：“交给外人不放心。”

“我知道你还记恨着之前那个月嫂，可毕竟人家是金牌月嫂，虽说说的话触了你的不悦，但是人家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你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屋里又没个女人，还带着孩子，下班回来想喝口热汤都难......”

“别提那个人...”

王映冠掐紧了拳头，隐忍着怒火。方觉夏第一见到王映冠面对自己疲惫苍老的姑姑，他的姐姐，如此克制隐忍。

方觉夏了解姑姑是个软性子的人，哪怕王映冠冲她发火她也会默默受着，可是不知为什么，王映冠面对着她时，会变得是十分唯诺，恭顺，想尽力躲避，能不见就不见。也会对她有求必应，竭尽全力的那种。

这种懦弱拧巴的性格根本不像方觉夏眼中的王映冠，或许她根本不了解真实父亲，就像他也不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