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怜悯还是喜欢？

【咔嚓——】

伴随着关门的动静，林书年的身影从办公室消失，陆温言僵硬的身形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上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心中居然久违觉得庆幸。

明明自己做的事情也没什么私心，怎么就…

“……”

应该，没有私心吧…

陆温言摘下眼镜，靠在靠椅上揉了揉眉心，清了清脑中异样，而后便掏出手机。

手机熄屏前的界面还停留在那个朋友圈上，陆温言早就料定了那个小孩会吵吵嚷嚷着冲过来找自己。

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小孩倒是真不怕他。

陆温言看着朋友圈的界面，默默点开了那张合照，看着内里两人亲密照片的合影。

他就这样盯着照片看了一会，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许多…

从林书年刚才对着他吵吵嚷嚷的身影，逐渐牵引起了更深层的回忆。

每次忽然回忆到这个时候，陆温言都挺佩服自己毫无逻辑的记忆力，他明明能记住一些很久远的事，却总也想不起最近有过交集的人，为此偶尔会闹出尴尬的场面。

……

陆温言的一生，过于顺遂，过于平淡，也没什么聊的很好的朋友，一般都是君子之交，当下聊的忘乎所以，转身了，撒手了，那些情感就如同绳子的一端，落在了地上，便无人拾起。

就算自己攥紧了，可再抬头一看，对面却早已抛下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的眼睛总能观察到世间的许多东西，偶尔还会忽然间产生一种孤独和无措，他不知道那些情感是哪来的，又或者他知道的很清楚，只是不愿意去想，只是把它们都安置在了自己身体的另一侧。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陆温言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连浮萍都不如的虚无。

浮萍尚且有水可依，他在这世间却没什么念想。

他就如同旁观者，如同设定好程序的npc一般，默默看着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人们悲喜并不相通。

然后，他就会拿出两个通讯器，在里面自说自话。

通讯器的两个身份，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是叫年年的小孩。

陆温言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知道他的姐姐和妈妈偶尔会这样叫，他也就跟着叫了。

陆温言第一次见到年年的时候，也是一场大雪。

他不记得自己是要去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没去成，反倒是半路捡了个孩子，发现情况不对就打了120，送去医院留了号码付了钱，然后就离开了。

那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直到母亲询问他今天怎么没去上课，于是他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母亲。

母亲说，按照礼节，他还需要再去探望探望。

于是，陆温言在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小孩醒了的时候，就起身过去了。

“真的谢谢你，幸亏有你发现了我家孩子，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孩的母亲有着和小孩如出一辙的容貌，如水中芙蓉，是我见犹怜的长相，陆温言无端觉得有些眼熟。

“我把费用转给你吧。”

陆温言摇了摇头，语气是十三岁孩子少有的老成：“你转给我妈妈就好了，我用的是她的卡。”

于是，他将母亲的号码报给了那名女士，然后跟随对方一起进了病房。

小孩长得很漂亮，哭起来的样子很可怜，眼眶红彤彤的，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有点可爱。

陆温言下意识想到。

他熟练的走过一遍母亲教给他的礼节，和蔼的和小孩相处。

他看着小孩抓着巧克力棒一点点小心翼翼慢慢啃的时候，时不时瞄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什么超级超级好的人一样，陆温言心中忽然涌上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是被崇拜后而产生的隐秘的自豪感。

可这情感，实在是来的太轻松、太无厘头了，陆温言从来没有这样轻易就得到谁的崇拜和喜欢。

陆温言自觉，这种突如其来的崇拜与喜欢都是片面的，因为小孩并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等了解了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之后，这个孩子也会和别人一样疏远他的。

陆温言抿了抿唇，和小孩多聊了几句，看了眼时间，起身就要走了。

起身的时候，却见小孩也跟着抬头，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

他往左，小孩的头也往左。他往右，小孩的脑袋也跟着往右转。现在他站起来了，小孩就仰着头看他。

陆温言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勾起了唇角，他眼尾弯垂下来，抬手熟练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温声安抚道：“好了，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当然不会再有下次，不过是个说辞罢了。

……

后来回了家，陆温言就看到自己母亲满面笑容，夸自己救对了人。

原来陆温言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他曾经在母亲的毕业照上见过那位漂亮的阿姨，甚至在毕业照的册子上，还有三个人单独的合影，只不过最后一个是男的。

“孟阿姨旁边的那个男生，就是她的爱人，我当初和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很好，只是后来，林澈走了，我们的关系就不知不觉淡了。”

陆温言对母亲的这些旧事不感兴趣，记得也不清楚，只是记住了母亲最后的吩咐。

“如果你要是还遇见了他们家的孩子，能对他们好点就好点吧。”

陆温言点了点头：“好。”

是因为怜悯吗？

也许母亲是这样的。

但他自己呢？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