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花开荼靡

许锴习惯回家就洗澡，等他前脚刚进浴室，许彦就蹑手蹑脚的拿起许楷先前搭在椅子上的校服翻看。

“没了？不会啊！”

许彦又仔细翻了翻，确实什么也没有，邪了门了。

“小彦，去拿碗筷，等哥哥洗了澡就吃饭。”

江柳边说着端上来一盘回锅肉，还有鱼香肉丝和小菜汤。

“噢，好！”

当初许岩治病几乎把整个家底掏空了，前几年是真的揭不开锅。后来许彦进了田径队，比赛有奖金还有补贴，许楷每年也拿奖学金，江柳再做点小本买卖，债都还得差不多了，日子算好了起来。

“妈，你最近怎么感觉脸色不太好，经常喘不过来气，明天周六我陪你去医院看一下。”许楷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江柳心脏不好，可能是之前太劳累留下的病根。

“好，你说去妈肯定去。”江柳说着还往许楷碗里夹肉。

许彦和许楷睡一个房间，小的时候睡一张床，后来都开始窜个子了两个人睡着挤才换了上下床。

夜里，许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那东西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许彦，你再动床都要被你摇塌了。”睡在下铺的许楷忍无可忍。

“哥！”

“哥？”

许彦靠着床边，轻唤着许楷，又不敢太大声，老屋不隔音，怕吵着妈。

“怎么了？”许楷刚快要睡着，又被叫醒了。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没有。”

“那就好……”

许彦长呼一口气，他生怕哥哥收到情书，被信里的内容打动，给自己找个嫂子，谁让他自己想当自己的嫂子。

许彦喜欢许楷，他喜欢自己的哥哥。

又不是亲生的，怎么就不能喜欢了？

不过许楷还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许彦自私想让他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如果他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去找自己的亲生爸妈了怎么办，许彦想。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

重庆某医院。

许楷陪江柳来检查心脏。

“患者现在已经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建议是尽快做心脏搭桥手术，你们考虑一下。”医生语重心长的说着，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

江柳面露愁容，现在两个孩子都在上高中，上大学还得用钱，家里也没有存款……

“费用大概多少，我们做！”许楷问医生。

“怎么就做了？你这孩子！”江柳拍着许楷的手臂，她不想做什么手术，内心的恐惧是一回事，钱更是一回事，

“她的情况比较复杂，大概会在15万左右，也可能更多……”

治，肯定治，但15万……存款肯定是没这么多…

江柳住院了，许彦在集训，许楷白天上学，下课就去陪江柳。

家里的亲戚被借怕了，都躲着他们。

这天许楷跟往常一样放学了就往医院赶，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一个女人叫住了。

美丽的女人从头到尾的名牌，棕红色的大波浪落到胸前，她自称是许楷的亲生母亲。

女人站在巷子的阶梯上，双手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楷：“我知道你的成绩完全可以保送川大，毕业后直接跟我回成都，我现在就能给你15万。”

“哥，你别跟她走，我们……我们可以卖房子。”

这老旧房子，说是等着拆，但是要直接卖，一时半会儿哪里卖得出去。

深夜两个人久违的躺在了一张床上，背对着背，谁也不说话，许彦转了个身看着哥哥的后脑勺，滚烫的气息吐在许楷的脖子上，柔软嘴唇靠近耳后，落下一个夹着泪水，不清不楚的湿吻。

“你不是说我拿了第一名，什么都答应我吗？”

……

“哥，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

“我喜欢你……”

许彦只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一句喜欢说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两个人都清楚，没办法了。

“我只是去成都上学，又不是不能见了，腿长在我脚上，他们还能绑着我不成。”许楷声音比以往还要温柔，转过身就看见许彦泪眼朦胧的样子，伸出手揉揉他柔软的头发，又开始习惯性地帮他捏小腿肚。

许楷走得比预想的还要急得多，没有告别，甚至没有等到江柳手术那天，好在手术很成功。

许楷刚走那两个月，还会给许彦打电话，问问他妈妈的情况。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许楷会给妈妈打一个电话。

再后来就处于失联状态。

成都到重庆，动车也不过一两个小时，许楷……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许彦不是没有给许楷发消息，只是当红色的感叹号醒目的弹出来时，许彦破防了。

他甚至连夜买了去成都的动车票，一个人呆呆傻傻的在川大校门口坐了一个晚上，始终打不通的电话让人一颗心落到谷底。

后来这种极度落差的情绪变成了赌气，许楷不联系许彦，许彦也不主动找他，这一赌就是十年，说不上是谁的心更硬。

许彦也因为长期的不安染上了烟瘾，仿佛只有在尼古丁的安抚下，才让自己能不去想他。

许楷走的时候后院的那簇花开得正旺盛，后来才知道那花名为荼靡，花开了，春天也就结束了。

………

沈棠的变化很大，头发梳成了三七分，看不见的两个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带戴上的眼镜。这些都在提醒许彦，他离开了自己十年。

鞋带很快系好了，沈棠站起来比许彦高出小半个头，黑色的风衣显得他身材更加匀称。

许彦觉得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又没什么说的有些尴尬，伸出一只手戴上卫衣帽子，然后插进口袋里，背靠到路灯柱子上，猛抽了一口手里已经快燃了三分之一的烟。

昏黄的路灯从头顶照射下来，许彦整个人在落在烟雾里，沈棠只勉强看得清他的嘴唇和下巴。

“你有喜欢人了吧？”许彦突然开口问，他想确认一下而已，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有！”

！！

沈棠的语气肯定，许彦也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哦……哦。”

已经是深夜，成都的银杏大道上寂静空荡，马路上偶尔会有汽车驶过，掀起一片金黄的树叶在空中翩然起舞。风停了，一片叶子停在许彦的脚尖上，像是画上一个句号。

失落的情绪从狭窄的胸腔袭来，一点点加重，眼里的光亮再次被黑夜吞噬。

原来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许彦想。

如果是十年前的许彦，即使是有那么一个人又怎样，但现在的他，能做什么，想做什么，都没底气。

沈棠问许彦什么时候走，许彦说后天，后天以后，两个人又要分开三百公里，但又何止三百公里。

沈棠提出送他，许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侧过身，连下巴也消失在光亮里，他将头埋得很深，声音也有些沙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恶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