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喻斯闻，爷爷在等你回家呢，我们回去好不好

“闷死？”周平愿朝主卧看了眼，眼神意味不明，隐隐笑道：“玉哥儿有些夸大了，我会不舍得。”

“什么嘛，周好会说话哦~”屏幕里亓安玉撅着嘴，一副招人的表情，“……没去工作吗？还在家啊？”

“嗯，请假了。”周平愿向后靠在沙发上，认真道：“不是让我好好休息？我得遵命啊，玉哥儿。”

“确实哦……”

视屏通话跟面对面聊天没什么区别，如往常一样亓安玉一些细微的动作在手机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玉哥儿，窗前热了，就去床上。”周平愿说，“我会不定时发消息检查，椅子什么的别久坐，要是无聊了去外面转转，累了就躺下休息，别整天把精神集中在一件事上。”

“没有的……”亓安玉磕磕巴巴回答，有意将镜头偏离了自己，“又不是在工作，我注意力再好也禁不住……哈哈，周总是瞎说。”

［瞎说吗？］

“我要看玉哥儿。”周平愿霸道发言，“别躲，都要出镜了，我不想看墙面，要看玉哥儿。”

镜头转回，亓安玉气势稍弱，明显是刚才说对了，“咳，给你看的，我没说不让看。”

周平愿气势不减，“那我刚才说的话玉哥儿听进去了没？”

屏幕里的人慢慢点头，语气夹杂着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听进去了…”

一点点不对周平愿都能觉察到，何况这么明显的语气和带有漏洞的表情。

“不顺心，悄悄骂我就好了，我保证不问、不听。”

“哦，我会悄悄骂周的。”

这会儿的亓安玉倒像是个什么都听的乖孩子了。

回完话，一时间，俩人双双无言。

这种早已形成的默契逐渐定型，不说话=彼此都明白

…

通话时间一分一秒不断递增，

半晌，手机里隐隐有话了。

“周周，让视屏一直通着吧，不想挂了。妈，回去了，我一个人待着…闷——”

周平愿接上话茬，温声道：“那就不挂了，陪玉哥儿解解闷，哪怕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陪着也好。”

“……”他轻声说，“好的。”

声音消散的无影无踪，通过嘴型周平愿读懂了“好的”两个字的含义。

慢慢的，屏幕里由人脸转换为空白的天花板，亓安玉轻轻把手机放在窗台上犹如面对面安抚周平愿时的轻缓动作。

相顾无言，唯有相渡。

…

手机两面安静的要命，时时会有一些杂响的动静入耳。

周平愿取来手机支架放在茶几上，坐直身后给手机固定在上对准自己，他悠闲的坐在沙发上，这样一来什么都能看的见也听的见了。

只能说今天风格外凉快，吹来的不再是闷热，又或是还没到吹闷热风的时间。

“周，我的头发好像长了。”

轻轻的，一点言语如春风般袭来。

周平愿有些迟钝，脑子全是回来那次见面的场景。

那次，头发就长了。

“每次头发一长我就剪了……”周平愿静静的听他说，“但这次，就不剪了。”

毕竟……也留不了多长了。

周平愿能猜来一点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没有偏袒，没有必须的应承。他尊重亓安玉的想法，同时也尊重年少时的亓安玉。

“玉哥儿的头发不长，留着也无碍。”

他又重复了一遍，“嗯，无碍的……”

罢了，他又说，“是我喜欢，没有其他原因……周…知道的吧。”

细究，这句话好生熟悉。

周平愿咽了咽喉咙，声音有些沙哑，道：“知道啊，玉哥儿喜欢的是一定要达成的，过去不变现在也…没变。”

眼神空洞，盯着窗外的枝干发呆，周平愿的话他隐隐听进去了两个字，［没变］

说完这话，两边顿时安静。

周平愿偏离了镜头，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抽了张纸，动作极轻，像是在防着手机对面的人。

盯着看了许久，他像是感应到了某种情绪手不受控制的去拿手机。屏幕里空无一人的沙发，脸颊上缓缓滑落的泪珠让他顿时醒悟，心里默道：流泪了，眼睛好酸。

错开镜头，仰头看着天花板，他不解：为什么这么伤心？

为什么？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之后像是有人哭了，他禁不住也跟着哭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直到手机那端再也传不来任何一点声音。

——

主卧的门半掩着，床上的祁妄虽睡得沉眉头却皱的很紧。

应该是梦到了不好的事。

…

不想走……别走啊……求你回来。

隔壁的门窗紧锁，敲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

“阿姨，您知道这家人去哪了吗？”

“哦，你说这家啊，今早才搬走，好像挺急的。”

“搬走？搬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年老爷子都七十几的人了，要是没有孙子帮着收拾，说不定这会儿你就碰上了。”

“哦，谢谢……谢谢阿姨。”

刚才天还晴朗，这会儿乌云密布下起了雨。

“小妄都要下雨了，你去哪？！”

“我出去转转！妈，我一会儿就回来！”

…

雨水砸在地面，啪嗒啪嗒，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穿梭在雨中。

小巷一直延伸到街口，不停的跑，不停的追，“为什么不在！你明明每天都会来这里的！”

“去…去武岩一中，今天放假要留宿的，你一定是留宿了，我要去找你…找你”

返程跑会学校，校服早已淋湿，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一中校门口，在视野模糊下看见熟悉的背影，他跑啊跑，要去抓住那个背影。可无论他跑的多么用力，背影始终离他很远，碰不到，跟不上，甚至逐渐模糊不清，他喊，“喻斯闻，回来……回来啊！斯闻哥哥，你说过今天放假要教我数学题……喻斯闻！回来！你回来啊！”

“祁妄，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不！不要！”

感受到恐惧，他从梦中惊醒，嘴里大喊着“回来”！

这一声彻底将自己从深渊拉起，眼角溢出的泪滑落在枕面，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的场景。

心怦怦跳着，缓冲过来，他如侥幸逃生一般吐了口气，双手掩面，轻声说，“又是这种梦……”

莫名的有些害怕。

虽然不是噩梦但比噩梦还要恐怖。

“喻斯闻啊……”他自嘲笑道：“你真是……怎么都让人忘不了呢……”

叩叩！

两声清脆的叩门声打断了他。

偏头看去，周平愿正抱臂站在门口。

对视几秒，祁妄先转回了头。

“喂！没事吧？”周平愿说，“睡个觉都能睡出毛病来。”

“没事……做梦了不行啊……”祁妄有气无力反驳道：“要是吓到你了，就将就将就，白天做梦是我没想到的。”

“做白日梦……梦到什么了？”周平愿走进来拉开窗帘，“不管你梦到什么，都赶紧给我起床，中午了，再睡下去脑子就没了。”

大片大片的日光横冲直撞的射进来，祁妄反应迅速的捂住眼，侧过身背对着窗户，“你有病啊？！把窗帘给我拉上！！听到没快点啊！！要死了！救命啊！！”

“还不起？”周平愿问，“是想去大街耍这一套？”

“你把窗帘拉上我就起，别这么咄咄逼人。”祁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一点都不带含糊犹豫的，“周平愿你说的那话就跟你这床一样毒！不毒死我你是不甘心啊。”

“呵呵。毒死你？”周平愿慢慢走到床头边，一脸阴险狡诈的说道：“以前有过这种想法是因为你聒噪，现在突然有这种想法——你猜，是为什么？”

“鬼知道啊！！”祁妄气的蹬了两下腿，拉过被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

脚步声传来，闷在被子里的祁妄清楚的听到声音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无声。

这边他刚想得意自己的惊天“语言艺术”和不屈服的强大力量，不料另一边周平愿悄无声息的给他投了一枚重磅炸弹！

“午饭我做好了，看来你的那份要喂小区里的狗了。”

什么！！！

祁妄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朝门口喊道：“谁准许你拿去喂狗！！”

…

没人……

好尴尬，对着空气吼了一通。

门口早已没了人影。

祁妄冷哼一声，“靠！我真是被打败了！！被一顿午饭！！”

“算了，有饭吃何必跟自己置气，人是铁饭是钢，等我吃饱了谁都不能左右我！”

思想跟动作统一，麻利的下了床，他大张旗鼓的进了厨房。

周平愿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进来调侃道：“哦哟，我以为你不吃呢，我都把餐盒准备好了…由人由天啊。”

“……”

“由我不由你。”祁妄端着饭出去，落了这么一句话给他。

“奥？”对他，周平愿温柔不了一点，“吃完赶紧滚。”

祁妄往嘴里喂饭，“小气，住会儿又塌不了。”

“那我现在拆？”周平愿反问。

祁妄故作惊恐，“哎呦，算了，拆了您住哪啊，担不起，我可担不起。”

“希望饭能堵住你的嘴。”周平愿冷声道：“投了毒的饭吃起来格外香。”

祁妄：“(￣￢￣*）流口水”

见此景，周平愿心道：没救了，早知道给你偷放点老鼠药了。

这顿午饭吃的异常和谐，祁妄哐哐炫，果真如此言［饭堵住了他的嘴］

……

碗筷都是周平愿看着收拾，吃的有些饱的祁妄在客厅走了几圈后，看见茶几上的电脑突然想起还有份他的邮件嘞！

扑到沙发上，他急冲冲的去查看邮件。

…

一分钟后——

他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妈呀！不是吧？！”

“设计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这都守不住！哇啊啊！！笨死了！！”

吼完之后，他静下心来，恍然大悟道：“不对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辞职了，也不是我跟进的项目半分钱关系都跟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双手离开键盘放在膝盖上，他思考道：“按理说，激动的应该是简云初，我瞎凑什么热闹呢？”

猛拍膝盖面，“哎呀，真是！”他‘实话实说’道：“还是我太心善了，往日的简云初一副死人样，就该让他激动激动！”

沉浸在兴奋之中的他被周平愿一语打醒。

“我最后在警告一次，我家不是动物园，喜欢怪叫去楼道。”

祁妄：“……”怎么就最后一次了，我也没怪叫过呀？莫名其妙。

祁妄可能始终无法理解周平愿说的“怪叫”二字的含义，在他看来，他做的所有动作、表情，说的所有话都在正常范围内，包括嚎叫。

邮件让他原路返回退了回去，关了电脑，手一个劲去摸手机，在开了消息免打扰后，他发现群消息已经暴涨到了99+

其中单线还有简云初发的一条。

他顺手点了进去。

中午12：31

［简云初：要辞职？］

［祁妄：嗯，该收心了。］

这话发出去，他静下心来想了想：是不是早该收心了，为了学设计我亲自折断了爸妈抛来的“枝干”。虽说，他们从来没反对过，也一直很尊重我的决定，但，我想要的好像早就变了。

不单单是时装设计了。

“他也变了。”祁妄小声嘀咕，高中时期引以为傲的梦想到现在偏离幻想轨道转向现实的那一刻起，他就该明白一切都变了。

又或是，在五年前冬天。

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回过神，去看简云初发来的消息。

［简云初：不后悔就好，换个地方，你…的初衷也许会实现］

祁妄嗤笑一声，对嘲讽自己从没个轻重，“初衷？真可笑，我想要实现的初衷早就死在梦里了。”

由人起由梦灭。

这一点，他算是体会到了。

［祁妄：初衷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是人都会长大，我已经没有当年那份热忱的心了］

消息发出去后，他起身去拿了车钥匙。

“周平愿，我走了哦,谢谢招待！”祁妄突然的兴奋起来，“下次再来你家坐！拜~”

周平愿“嗯”了声，没说什么，实际心道：赶紧滚！

门关上，客厅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