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一场雨

亓安玉咬紧唇，纠结半晌回了一个“好”字。

这些对他来说太难了。

泪水和汗液的交织让他感觉不舒服，盯着周平愿的脸他说，“我、我去洗脸。”

闻言，周平愿起身让了条路，看着他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他凑近盯着脸上的每一处细看。

哗哗的水声聚在掌心，冰凉冰凉的，拍打在脸上唤回了一丝理智。

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自己很清醒。

出了卫生间外面的周平愿拿着毛巾已经在等了。

“擦脸。”

“好。”亓安玉伸手接过毛巾抻开盖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拿下毛巾，认真说道，“好了。”

“嗯，好了。就是眼睛有点红。”他说着，上手从亓安玉手里拿过毛巾放回原位。

眨了两下眼睛，他心道：等会儿就好了，就不红了。

拿着水杯，周平愿给他把椅子搬到窗前，“只许坐一会儿，想出去我会陪玉玉哥儿。”

“好，我晒晒太阳，就一小会儿。”亓安玉朝后摸索着坐下，对面前的人说，“周、周周也去坐着吧，就坐在床上我转头能看见。”

“嗯，我也能看见玉哥儿。”说罢，他转身朝床边走去，然后坐下。抬起头就是亓安玉的侧影。

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

窗外的树生机无限。

散落在地板上的光聚成另一种太阳。

亓安玉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很冷静。

一直以来的信任即将被打破，或许，他也需要点时间去想清楚。

比任何决定先来的是周平愿的坚定不移。

…

一下午的时光都在冷静中度过。

七点零八分

刘倩英跟周平愿说，“今晚我留下来。咱俩一人一天，换着来。”

周平愿没有异议，很爽快的答应了。

外面天还亮着，亓安玉让他早些回去。

周平愿照做。

拿上手机秒出了病房。

见门被拉着关上，刘倩英疑心问道：“闹别扭了？”

“……”

亓安玉摇摇头，肯定道：“没有。”

“从下午我来到现在，玉儿跟平愿就没说几句话。”应该说是打开门的那一刻，刘倩英就感觉俩人气场不对，一个退、一个进。

“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她问。

“妈，您就别乱想了。我能瞒着您什么。”亓安玉故作镇定，道：“这都是常事了，我跟周又不是机器能一直不停歇的说个不停。再说了机器也有停下来的时候。”

“哎哟，就玉儿会说。”刘倩英放下心来，“你妈我哪次不是被这张嘴说服的。”

“那就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接上话茬，亓安玉笑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嗯，真的。”

气氛被带动起来，之前“诡异”不易察觉的氛围一扫而光。

——

办公楼里，祁妄对着窗玻璃发傻。

祁妄A:“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忙的人？”

上一秒还在认真，下一秒直接原形毕露。

祁妄B:“当然是我啊，旭冉集团最忙又最想回家的祁妄。”

祁妄A:“那你为什么不偷溜回去呢？”

祁妄B:“门口坐着大佬，我要是敢踏出办公室一步必死无疑！”

“啊，好无趣。”祁妄自言自语，损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我真TM像个傻子，这个世界上比我傻的人太多了。傻的特殊恐怕只有我了，好区分就罢了，还“好”认。”

自怨自艾了好一阵，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职员奉裴莫湫之意来送文件，祁妄示意她放下出去就行。

待人走后，他恭敬将文件捧在手里，语气十分真诚，“明天在看你，你很重要不过，我更重要。”

说罢，他随手一扔，大面积的摊在办公桌上。有目的的朝门口走去，从刚才进来送文件的人嘴里得知：裴莫湫正忙着回电话，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轻手轻脚的拉开门，祁妄趴在墙边朝外瞥了眼，“还真没在……话说，我工作都完成了，可以回家的吧？”

伸回头站直身将门轻轻掩上后，他向后靠在墙上，若有所思道：“我为什么要受限制？好歹我也是个…副.总/呐，其他职员不在我管束范围内，按理说是裴莫湫的事，扣下我也不顶用啊。”

思来想去最合理的方案还是：告知裴莫湫一声。

…

五分钟后。

办公室门前，祁妄连敲三下里面都没个声音。

“怎么回事？不在？”

不见黄河不死心，他又连着敲了两下。

…

“好吧，看来是真不在。”

正要转身离开时，他心里还是犹豫了下，心道：要不……进去看看？万一、在呢…

就看一眼，也不犯法。

好奇心驱使他前进，手抓着门把手正要往下拉时，大佬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开了花。

“祁副总…这是？要找我？”

话落，咔嚓——门开了。

真是太不是时候了，时间能不能倒回到前一分钟。

镇定、镇定、人家不是送上门来么。

表里不一，祁妄的常有操作。

从外表谈吐丝毫看不出祁妄在紧张，“敲了好久，以为裴总故意不应声，正要进去看看。”甚至还游刃有余，跟心里活动丰富的祁妄B天差地别，“怎么说，您也太神出鬼没，还好不是晚上。”

裴莫湫笑说，“祁副总可真会用词，但巧了我不太喜欢［故意］这个词。”

“那我跟裴总可真不太对付。”祁妄一脸无所谓，“我这个人挺喜欢开玩笑的。”

“看出来了。”话头一转，裴莫湫问，“要不进去坐坐？想来你是有事找我。”

“这倒不用，都坐一天了。”接下来的话祁妄说的理智气壮，“工作我已经完成了，格外的……那份策划案也发你邮箱了，接下来的事就转交给裴总。”

说罢，他还不忘“关照”裴莫湫，“今晚可能会有雨，路途遥远我先回去了，裴总也早点回家吧，雨大了就不好了。”

“……”

裴莫湫能说什么，刚和祁东炀通完话，说是工作完成就放他回家。

这会儿祁妄都自个汇报完了，他还能扣着不成。

“多谢关心，我家离这不远。”看祁妄一副转身就走的架势，裴莫湫叮嘱道：“明天准时来公司就行。”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回家是首位，他走了几步，才慢悠悠回道：“哦，不会让裴总失望的。”

人影消失在眼前，裴莫湫推开办公室的门，不冷不热的道了句，“真让人头疼。”

出了办公楼，祁妄跟动物回归到大自然一般原形毕露！

要不是穿着西装不能蹦，他早就无所顾虑的蹦个两米高了。

外面天很好，似乎没有要下雨的预兆。

想来也是，天气预报也有失灵的时候。

得到解放的祁妄趁这会儿兴冲冲的开车回家去了。

…………

约莫半小时后——

他已经坐在饭桌上了。

“今天做的菜为什么这么好吃？”祁妄抬头去看，想了想道：“……应该是我饿了。”

“都说饿了吃什么都香，还真是。”祁母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问，“中午也没吃？”

祁妄嘴里塞的满满当当，说起话来恐怕是要喷满桌饭粒。

“咽下去，咽下去再说。”祁母指着他道。

…

嚼啊嚼…

嚼啊嚼…

“中午吃了。”祁妄吐槽，“不是我常去那家饭馆，不对，没有可比性。”

“那看来还是不饿。”祁母又问，“公司能适应吗？慢慢上手，我知道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总要有个学习的过程。”

“妈，我很努力的在学习了。”祁妄眼神坚定了一会儿忽然又泄气了，“妈，我爸派专人带我这件事您知道吧？”

祁母点头，“这么快，我还以为你爸只是口头说说呢。”

“……”祁妄勉强笑笑，我就知道，您二老可真是对我太好了。

殷勤的给祁母夹了一筷子菜，他说，“妈，我能不能申请换个人带我？”

话出，祁母皱了皱眉头，示意他继续说。

祁妄事先声明：“我说出来您别打我就行。”

祁母：“说，什么理由。”

“我的感觉，裴莫湫跟我和不来。”祁妄实话实说，“拔苗助长可不行，虽然他足够［厉害］但给人的心理创伤也不小。太嚣张、太目中无人了！简直就是我的敌人！所以……给我换个和蔼可亲的上司呗！”

远在办公室的裴莫湫连打了三个喷嚏。

“也没感冒啊……”

——

说完，祁妄期待的等着回答。

“这样啊……小裴严厉这点我是知道的，待人也不差，你说的这些我倒是不曾听过。”

“小裴？！”祁妄震惊，“妈您认识裴莫湫？”

祁母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嗯，之前去你爸公司时碰到过几次。”

“之前是什么时候？”祁妄刨根问底。

“两三年前，好久了。”

“……那我的申请是不是被驳回了？”

“呃…这个嘛……你不能仅凭第一印象就去定义别人。”祁母小课堂正式开课，“认识不到24小时的人你就否定他的全部，认为他对你没有利，这固然是错的。每件事的开始、结束，都要用中间这个过程来过渡，人非一日而透、而熟。你说小裴嚣张、目中无人，你看出来了？”

祁妄哑巴了，“……”

“猜的、编的、要是靠感觉做事你恐怕已经一败涂地了。”祁母这会儿讲起大道理来，比什么都可怕，“看人不要只看表面，因为在你想不到的地方“表面”这两个字已经成了惯用套路。同理，没有一直和蔼可亲的上司，除非你是他的上司。小裴人虽严厉，但在工作上还算是尽职尽责，你爸挑选出来的人我没有理由帮你把人家退回去。”

“……”

祁妄心已死，就差埋进土里了。

裴莫湫，你真行……

“妈你这番话说的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有小裴带着你好好学就行，要是之后还想着换人请准备好充分理由，不要有事没事就找人家茬。”

“……”

找茬？excuseme我很像那种人吗？

今晚这顿饭吃的是格外“舒心”。

————

参不透那番大道理的祁妄到点闷头就睡。

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下雨了。

周平愿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屋外的雨。

屋内很黑，只亮着一盏暖色调的台灯，手机响了又响，他点进微信回了消息。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恐怕要下一整晚了。

——

好想出去看看。

躺在病床上的亓安玉眼睛一刻都离不开窗户。

今天的他完全没有睡意。

周身静悄悄的，还没有雨声来的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