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温暖
在他的印象里,父母不过是魔鬼的代名词,动不动便是铺天盖地的辱骂。他们只管他有没有饿死,新衣服,新鞋子都是没有的,他浑浑噩噩的看着他的家人们砸碎了一个个家具,又来打他。
他一次次被那个女人拿来出气。
“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个灾星?!”
“你个祸星!”
“你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双眼睛?!”
……
闭目,女人的嘶吼辱骂仿佛就在耳旁,她手中的棍子仿佛马上就要落下来,棍棍到肉的痛感,因恐惧而闭上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后来,那个女人终于决定把他扔了,抛弃了。
仿佛这样,两人的婚姻就能回到从前。
他的亲生父母都是黑褐色的眼睛,家里也没有人有外国或者少数民族的血脉,可偏偏,他生下来是个蓝眼睛。
于是,谩骂与羞辱一并来了。
“野种!”
“看,婚内出轨的孩子。”
“不知道是和哪个男人的孩子,恶心。”
……
丈夫的质疑,家人的不信任,婆家的压力,同事朋友的不理解将那个女人逼疯了,彻彻底底的逼疯了。
她任由他们辱骂,懦弱又卑微。
她开始喜怒无常,又变得对那段婚姻格外执着。
最开始,男人提成离婚的时候,她坚决不同意。那个女人尖叫着,她没有出轨,她们不能离婚。
后来,男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每次吵架,澈泯都看在眼里。
澈泯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每次父母的棍子落下之后,他的记忆的开始模糊,他好像被打的很疼,又好像他似乎与他们起了争执。
人们叫他疯子,那个女人也不再打他,只是开始冷暴力,漠视,忽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将自己蜷缩起来,缩在一方小小天地,将所有痛苦锁起来。
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家人是魔鬼,父母是魔鬼,他看着那些一脸幸福的奔向父母的孩子,只觉得他们演的真好。
不然为什么只有他是痛苦的?他是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滔天罪孽吗?是不是只要他忍受老天给他的惩罚,他就可以赎清他的罪孽。
被抛弃的那一天,他是高兴的,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天上飘着雪,却难掩那颗火热的心脏。
澈泯在满天冰冷中找到了归宿。
从此之后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痛苦,但他又是麻木的,澈泯很清楚的知道——他是个被抛弃的疯子,贱种。
“澈泯?”
叶常尘的声音将澈泯从痛苦的回忆中拽出,映入眼帘的,是叶常尘担忧的脸庞。
“你怎么了?”
澈泯安抚的一笑,摇摇头,把那些痛苦的回忆甩开。
“我没事,只是在想今天学了什么,老师说要背书,明天抽背。”
“这样吗。”叶常尘一点也没怀疑,“先回去吃饭吧,你妈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你了。背书的事先不着急,回去慢慢背。”
“好。”澈泯仰头看着叶常尘,甜甜的回答了一声。
现在,有人会在他放学的时候等他,会在他回家的时候有饭吃,会给他买新衣服,一切仿佛都在梦中,虚幻的不真实。
他好怕,一觉醒来这只是个梦。
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你们回来了?”李霞的声音在澈泯刚进门的时候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饭菜的香气。
算不得芬芳四溢,可澈泯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一进家门就有饭菜香的烟火气,对他来说太过难得。
难得到让他怀疑自己仍然处在梦中。
“进门啊。”叶常尘提着书包站在澈泯身后,见他久久没有动静,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
就像所有父亲与儿子的玩闹一般。
澈泯大梦初醒,匆匆忙忙地垂头低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将鞋子换下。
可越着急就越不成事,那看上去简单无比的蝴蝶结现在在澈泯面前就如同一个过不去的难关一样。
就在他同鞋带奋斗之时,叶常尘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轻声笑着,“爸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紧张成这样。”
“我……我……”澈泯站直,像做错事了一般站到了旁边,手在口袋中抓紧那个已经被自己捂热的吊坠。
只有真真切切地用手描摹着吊坠的形状,澈泯才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万物是真实的,独清……也是真实的。
叶常尘看到澈泯的蔚蓝色的眼中浮上了层意义不明的神色,唇边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容。
他没让澈泯看清这笑容,就蹲下身,将澈泯的鞋带轻轻解开。
刚才那弯弯绕绕的死结,现在在叶常尘手中就像小孩玩具一般简单轻松。
“好了,去吃饭吧。”叶常尘将书包放到一边,起身将西装上的褶皱抚平,又推了一把澈泯,这才开始换下自己的皮鞋。
澈泯唯唯诺诺地点了下头,将书包拿起放回自己的屋中,又脱下外套这才到了餐桌上。
李霞坐在餐桌上,手中却仍然抱着个平板戳戳点点,见到澈泯过来,才将平板放下,挂上抹笑容,轻声地问,“澈泯,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
澈泯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沉思一会儿,开口,“同学对我都很好,老师也很好,我很喜欢上学。”
说罢还眨了两下眼睛,想让这话听上去更可信一些。
叶常尘此时也换好了鞋子,从澈泯身后路过的时候又摸了一把澈泯的脑袋。
却对着李霞挑衅般地扬了下眉毛。
李霞的眼神顷刻间变了变,却没让澈泯发觉,仍然柔声说,“刚去总会有些不习惯的,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你爸会解决的。”
澈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要如何面对这善意,纠结许久,也只是点了点头,又嗯了声。
叶常尘和李霞似乎已经习惯了澈泯的少言,没再多说什么。
餐桌之上,叶常尘与李霞也只是聊聊今天工作上的事情和新闻而已,澈泯似懂非懂,也乐得插不上话,捧着一碗饭吃得迅速。
吃完后又主动将碗都收拾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厨房走。
“我来吧,用洗碗机就可以,不用自己洗。”李霞抬了抬眸子,叮嘱了声。
“不用,不用,我就可以。”难得感受到家庭温暖的澈泯,现在特别想做些什么来回报这温暖。
因为他怕。
他怕如果他回报的慢了晚了,这丝丝温暖也会离他而去。
就像,就像独清一样……
自己还没来得及掰下玉米送给他,就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见。
也许再见的时候,他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