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毕业典礼

因为澈泯烧还没退，所以李霞向班主任请了一天的假。

澈泯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桌子上是李霞留给他的小零食，偏清淡的蔬菜饼干，以及润喉糖。

家里没有人，澈泯第一次感觉到轻松。

没有人会时不时喊他一声，也不会有同学因为他的瞳孔而嘲笑他，更加不会被各种关系束缚。

澈泯摸着自己的脖子上的项链，无奈苦笑。

他就不应该被领养，现在他的养父母一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吧？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慢，澈泯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干什么，养父母的房间他没进去过，书房更是没有。

孩子天生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窥视，却又害怕被养父母发现。

几次纠结后，他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发呆。

在他刚进房间不久，李霞回来了，她脸色着急，连鞋都没还就进了书房，在看见自己的文件完好地摆在桌子上时，她才常常呼出一口气。

“幸亏没丢。”

她刚想离开，突然想到澈泯在家，她走到澈泯房间听了一下里面的声音，伸手敲门。

“澈泯？”

澈泯早就听到了养母回家的声音，吓得心脏一跳一跳的，如同做了亏心事事一般。

他在心里庆幸，幸好没有进去，要不然就会被发现了。

在养母喊第二遍的时候，澈泯才从床上跳下来，好像刚睡醒，脚刚落地，门被从外面打开。

李霞见澈泯满眼意外的模样，眉眼一弯：“睡着了？”

“嗯。”澈泯揉揉眼睛，假装刚睡醒的模样。

“那你睡吧，我先走了。”

澈泯连忙走到李霞身边，仰起头说道：“我送你。”

“乖孩子。”

李霞走到门口，即将关门的时候，对澈泯说道：“闲的无聊的话，就去看电视，书房里的书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随便看，注意不要摔倒，不要摸有电的地方，也不要爬高。”

“嗯，妈妈你放心，我就在房间里待着，哪里也不去。”

李霞听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挥了挥手，将门关上。

走到电梯里，李霞翻开文件看了一眼。

之前的论文被她分成了几个小部分，手里的这个是其中一个分支，标题是《童年阴影创伤性应激反应》。

如果澈泯刚才进入了房间，看见了这个内容，也许后来他就不会一直处在自卑和阴影当中。

但很多事，没有如果。

……

澈泯第二天早早地到了学校，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摆着三张试卷。

他考得很好，全年级前五名。

薛朝也考得还行，至少他自己很满意。

“澈泯，你好聪明啊。”下了课，薛朝拉着澈泯的手臂，激动的满脸通红，“你居然是一个大学霸！”

澈泯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视线却落在还没收起来的成绩通知书上面。

“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奖励你！说不定是去游乐场，或者去大吃一顿！”薛朝说着，就跟他自己考了绝佳的好成绩一样开心，“更也许是你梦寐以求的玩具！”

被这番话影响，澈泯唇角微勾，眼里满是欣喜与期待，他嘴上却是说道：“不会的……学习也是为了……我自己……”

整整一天，澈泯都沉浸在欣喜与期待里。

连回家的路上也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叶常尘借着后视镜观察了很久。

等回了家，李霞微笑着迎接了他们。

吃饭时，澈泯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提起了这件事，“今天……期中考的成绩单发下来了……”

叶常尘瞬间明白了澈泯在车上的表现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故意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口吻淡淡，“期中考都出成绩了，期末考应该也离得不远了，就快放假了吧？”

澈泯的心一瞬间凉透了。

像是从什么地方涌进来了冰凉的水，把他的整颗心都包裹起来。

澈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巧的回答：“嗯……确实快要期末了……”

“考得怎么样？”李霞在这时候开口，叶常尘在澈泯看不见的时候，朝着她讽刺一笑。

“还……不错吧……”澈泯的回答满是怯懦，他不自觉用筷子划拉着碗底，动作很轻，故而没发出任何声响。

即便李霞做出了弥补的行为，那双漂亮的眼里原本发着光的期盼，早已经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认命一般的自卑，与沉重的死心。

澈泯都快要忘了，其实自己并非眼前这对儿夫妻的亲生孩子。

他是从孤儿院里来的，是……被丢弃的灾星啊……

澈泯的神情与目光不断变化，李霞沉默地看着，叶常尘则是饶有兴味。

没有人再提期中考的事，似乎被遗忘了一样。

给澈泯掖了被角以后，李霞起身关灯，房门也砰得一声关上了。

在十足的黑暗中，澈泯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了孤儿院，想起了院长林寂，想起了谢倾辰，想起了……独清……

澈泯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冷吗，泪水一次次往外涌，一次次被他忍回去。

李霞和叶常尘都对他很好，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拥有自己的大房间，获得上学的机会，吃喝都是极其有营养的东西，也在学校里交到了薛朝这个朋友。

自己究竟在不满什么？

澈泯想不明白，也对此感到极度的痛苦。

日子过得飞快，澈泯奋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三年级的下学期，他就坐稳了全年级第一名的位置，一直到小学毕业这天。

学校里举行毕业活动，家长需要到校参与，但叶常尘说推脱不了工作，李霞又因为论文的事情，已经很多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澈泯……是全校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家人到现场的孩子。

毕业证在学校的体育馆颁发，澈泯沉默的站在队伍里，看着自己距离台上颁发毕业证的洛校长越来越近。

薛朝就站在他的前面，时不时垫着脚四处张望。

他忽然回头看向澈泯，“澈泯，你是不是要去市里最好的初中读书啊？”

澈泯闻言一抖，视线和薛朝对上的瞬间，飞速低头，双手握在一块儿，不断揉捏着手指，“我……我不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由我爸妈来安排。”

自从二年级那次期中考后，只要考试的座位和薛朝靠近，澈泯就得被迫给他抄答案。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四年级下学期，所有的班级重新分配，薛朝和澈泯没有分在同一个班级。

澈泯那时候庆幸不已，但随后又为自己冒出来的庆幸感到罪恶和愧疚。

瑞昌、陆梓鸣时不时会和他的狐朋狗友欺负澈泯，从来都是薛朝替他出头。

而且无论是买了零食，还是得到新玩具，薛朝都一定第一个跟澈泯分享。

那满满的愧疚，陪伴澈泯直到今天，也没有能够放下。

很快，到了薛朝跟澈泯上去领毕业证。

薛朝的父母在台下看着，满心满眼都是激动与兴奋，甚至他的妈妈还抬手擦了擦眼泪。

澈泯不明白为什么薛朝的父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激动不已。

只是名为羡慕的情感，在他的胸腔里溢满，挣扎着似乎要跑出来。

有时候澈泯也会想，为什么薛朝的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

但在下一瞬间，他就会为自己冒出这样的念头而感到恶心。

分神间，毕业证递到了澈泯的手里，还带着洛校长手心的温度。

他木讷的站在薛朝身后，从另一侧下了台子。

薛朝小跑着迎向他的父母，澈泯听到了薛朝的母亲说：“你这个熊孩子！都小学毕业了，以后给我懂事点儿，不要再惹麻烦！”

虽然说出口的话不好听，但澈泯从中感受到了，他从没有在李霞身上感受过的亲近和在乎。

下午的活动澈泯没有参加，他跟江笠打了招呼以后，提前离开了学校，自己坐上了公交车。

叶常尘说他是男孩子，不能一直活在温室里，所以四年级以后再也没送他上过学。

车厢空荡荡的，澈泯径直走到了最后面，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清风从窗口一阵阵的吹进来，澈泯看着迅速划过的人事物，总有一种十分虚幻的感受。

等到了站，他低垂着脑袋下了车，熟门熟路的回了家。

钥匙和独清给的项链一起戴在脖子上，只是一个在衣服外面，一个藏在衣服里面。

门锁转动，澈泯把门带上，换了鞋子走进客厅。

原本应该忙于工作的叶常尘，却端坐在客厅里。

澈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应该怎么形容，他只是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钥匙，任由钥匙的棱角刺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