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钢琴

“最好的初中啊……”叶常尘拉长了尾音，故作犹豫为难的模样：“这可能有点儿难办，如果是市里最好的初中，可能费用也会非常的高呢。因为生活开销已经不小了，再要额外支付一笔高昂的学费的话，可能……”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叶常尘都没有直接说出不行两个字，澈泯连忙主动说道：“上什么初中我都可以，爸爸妈妈来决定就好了！就算是不上初中……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去打工，补贴家用……”

澈泯害怕极了，他生怕自己的存在会成为养父母的累赘。他怕自己又会被抛弃一次，他怕所有人都厌弃自己，讨厌自己。他讨好的样子有些笨拙，搭耸着脑袋显得格外的乖巧。

“那倒也不至于，学还是要上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霞适时插话道：“就算家里再困难，也会送你去上学的，不用担心。虽然不能去最好的学校，但澈泯还是可以继续上学的。”

澈泯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自责，愧疚，还有，失落。

叶常尘不说话了，安静的欣赏起少年这变化莫测的眼神。

这个孩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口不一啊。

就这样，上初中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

放假期间薛朝不止一次的联系澈泯，两个人之间也还保持着联络。只是自从考试作弊那档子事之后，澈泯对于薛朝这个好朋友，总是保持着一种莫名的抗拒。

薛朝听说澈泯要去新竹园读初中的事情感到十分的意外，“什么？居然不是进北而是新竹园？你成绩那么好，怎么会去那种烂学校上学啊？你爸妈怎么想的嘛？

薛朝的语气特别直白，语气中丝毫不掩饰对澈泯父母的责怪，澈泯听他这样说显然有些窘迫。

“不……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愿意的。”

薛朝震惊的看着澈泯，一脸不解：“为什么？你成绩那么好，去新竹园简直是浪费啊！你看，我成绩没你好，可我爸妈就算花钱买，也不可能让我去新竹园读书的！”

薛朝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于他而言，父母的宠爱本就是令他有恃无恐的情感，所以不论得到什么样的偏爱，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澈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陷入沉默。

他和薛朝怎么可能相提并论呢？

他无比的羡慕薛朝，羡慕他的家庭，羡慕他的性格，羡慕他一切的一切！这些东西都是澈泯从来都不曾拥有的。

他想开口解释，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该如何让薛朝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提出要求，拥有幸福的！

能够被养父母如此对待，他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其他的东西，他根本不敢奢求。

“我……”澈泯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一句话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对着薛朝惨淡一笑：“去哪个学校又有什么分别呢，新竹园应该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吧……”

“唉。”薛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重重的拍了拍澈泯的肩膀：“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不过你说的也对，如果真有那么烂的话，你爸妈肯定不会送你去读的。再说了，每年新竹园招生能招到那么多，说不定是有什么不知道的过人之处呢？”

澈泯点了点头，心里却止不住的苦涩。

“嘿嘿。”薛朝一把揽住澈泯的脖子，嬉笑打闹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不管是去进北还是去新竹园，肯定还是一样的优秀！只可惜咱们不能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我还真是舍不得你呢！”

薛朝说，他初中会去进北。

本来他的成绩其实是不够入学的，进北是全省的重点中学，除了学区学籍的要求之外，对于学习成绩也卡的很严。

但是只要有钱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

薛朝虽然成绩不够好，但是他的父母却愿意承担除了高额的学费之外，另缴一笔不菲的择校费！于是，薛朝便顺理成章的被进北录取了。

澈泯心里酸酸的。

他不是羡慕薛朝能够去好的学校。其实薛朝说的没错，对他而言，去哪个初中上学根本就不重要。澈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羡慕什么，只知道心头酸楚涌上来的时候，这滋味儿实在不大好受。

不过听到他说初中不会和自己在一个学校哦的时候，澈泯忽然松了口气。想到小学过往的重重，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既视感，难得对着薛朝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没关系，反正一中和新竹园隔得不远，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薛朝也笑了起来。

薛朝邀请澈泯去他家玩儿，得到了叶常尘夫妇的准许后，澈泯开心的像是出笼的鸟儿。

看着澈泯迈着轻快的脚步消失在眼前，李霞打趣叶常尘道：“我还以为你会狠狠的拒绝他，最近你对他的态度可真是恶劣极了呢。”

叶常尘一伸手将身边的女人揽进怀里，低头落下浅浅一吻，“我这还不是为了某人的研究做考量。不刺激刺激这小家伙的情绪，实验还怎么进行下去？”

李霞哼笑着回敬一吻：“说的也是，这个阶段的研究差不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恐怕要上点儿猛药了。”

后来一段时间里，叶常尘都没再找澈泯的麻烦，实实在在的放纵他自由了一段时间。都说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总是会格外的宁静，于是就连李霞都不知道这家伙又闷着什么坏招了。

她也实在没空搭理。

李霞埋头在报告第一阶段的收尾，并着手准备起第二阶段的资料。

澈泯呢，则隔三差五的被薛朝邀请去家中玩耍。

一回生二回熟，薛朝一家都和澈泯逐渐熟络了起来。

薛朝的母亲对这个乖巧的小家伙很有好感，经常利用澈泯来熟络自家儿子。

最近薛朝又开始学起了钢琴，那架大家伙抬进薛朝的卧室的时候，澈泯正好在场。听说价格不菲，澈泯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绕着走，生怕把钢琴碰坏了。

“这还是托你的福，之前我一直想学钢琴但是我妈不让，要不是之前那次考试你帮了我，我妈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点了头。”薛朝笑嘻嘻的凑到澈泯身边，小声的同他耳语着。

澈泯听了这话却有些笑不出来，眼神慌乱的逃避着。

不过。

对于学钢琴这件事情，薛朝显然只要三分钟的热度。

最开始他倒是有认真练琴，每次喊澈泯来他家的时候，他也总是拉着澈泯坐在钢琴前。有几次他还刚好碰见钢琴老师在给薛朝上课，被薛朝拉着一块儿学了一会儿。

薛朝的钢琴老师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并不介意在给薛朝这个小皮猴上课的时候，捎带上一个乖巧的小家伙。

几次下来，钢琴老师发现澈泯这个孩子在乐理上简直就是天赋异禀！而且这个小家伙长了一双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手，这手简直就是为钢琴而生的！

当天，李霞来接澈泯的时候，被薛朝的妈妈拦下来聊了这件事。薛朝的妈妈当着李霞的面对澈泯一顿夸，顺便提起了钢琴的事情。李霞看着澈泯那双蔚蓝的眼睛透露出的光芒，没说什么，只是表示会考虑这件事情，随后笑着把澈泯接了回去。

回到家，李霞便把这件事和叶常尘说了。

叶常尘先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要询问澈泯的意思，只是慢吞吞的冒出一句：“钢琴啊，钢琴可不便宜，钢琴课也贵的出奇呢。看来你朋友家的条件，很不错呢。”

他先是停顿下来看了澈泯好久，随后才笑眯眯的问他：“是澈泯也想学钢琴吗？”

想。

这个字在澈泯的嘴边徘徊了好久，最终被他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不想。”

澈泯咬着下唇，缓缓摇了摇头，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回忆着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钢琴键时候的触感，回想着手指纷飞落下后响起的动人旋律。不可置否的是，澈泯的内心头一次升起了巨大的渴望。原本犹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内心深处，再次泛起了涟漪。

哪怕是之前有关于学校的事情，他都不曾如此渴望过。

可是不行啊。

当叶常尘提到钱这个字的时候，那一圈圈泛起的涟漪便即刻停了下来。所有的冲动与渴望都化作了乌有，被不想成为负担的想法给击垮。

澈泯没有办法去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次次的退缩。

“噢，那就算了。”叶常尘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情翻篇。

他不是没有看见澈泯那眼神中浓郁到无法隐匿的情绪，他只是视若无睹罢了。在他眼里，这个小家伙只是个活体试验品，他的所有情绪都只具有研究价值，而不具有被关爱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