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报道

那天之后，澈泯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

他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总是慢半拍。除非特别吩咐他去做什么，不然他总是一动不动的待着。

其实那天，叶常尘和李霞谁都没有对澈泯说一句重话。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澈泯便陷入了眼下的状态。

而那事仿佛已经翻篇了，又好像一直都没有过去。

澈泯排斥出门，排斥和人交谈，又或者说他对外界的一切都很排斥。只不过他仍旧是以前那样令人啼笑皆非的性格——哪怕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他也不会拒绝。

他不会拒绝。

甚至可以说自从那天之后，澈泯变得更加百依百顺。

学校毕业了，假期开始，漫长的假期中，养父母越发忙于工作，经常忽视他，每每在考试之前给出很多诱人奖励，却又在澈泯完成之后，故意遗忘了那些奖励。

澈泯好不容易对养父母敞开的心扉，在一次次的忽视和遗忘后，变得更加紧闭。

门口的锁已经锈死，在门外长出带着毒刺的藤蔓，将他紧紧禁锢在其中。

澈泯一人在家里煮饭，就在饭即将熟的时候，家门被人打开了。

推门而入的是李霞，她拎着附近超市的塑料袋，将两大包东西放到了入门的垫子上。

“妈，你回来了。”

澈泯脸上挂着一抹淡笑，李霞神色冷漠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澈泯了然地结果，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

被收养后的最初一个月，澈泯逐渐习惯了如何做一个正常人，但温馨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叶常尘和李霞便对他展现了极大的冷漠。

直到有一次，叶常尘醉酒后回家，盯着澈泯那双湛蓝的眼睛，说出了令澈泯记忆尤深的话。

“收养了你以后，公司就在走下坡路，你妈的论文更是被人抄袭，我看你就是一个扫把星！”

最后李霞制止了叶常尘，将他带到房间里醒酒，澈泯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恍然被人抛弃在漫天风雪当中。

澈泯将塑料袋放好，转身站在一旁，李霞换好衣服开始做菜，他就在一旁沉默不语地打下手。

不一会叶常尘也回来了，他直接略过了澈泯，走到李霞身边看她做饭。

澈泯自觉地让开位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李霞的眼中露出一抹迟疑。

“你说，是不是我们做的太过分，所以老天才会这么惩罚我们？”

“过分？”

叶常尘冷笑一声，“将他从孤儿院那个地狱中解救出来的是我们，这还算过分吗？”

“可是……”

李霞心里也涌起一阵厌烦，最初想领养一个孩子，不过是想体验一下为人父母的感觉。

可当家里出了变故，这个孩子成了拖累的时候，她便越来越没有耐心。

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而且性格不讨喜。

最开始李霞没有将家里的变故怪到澈泯身上，可是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她的情绪也开始非理性化，加上叶常尘时不时在耳畔念叨，她也逐渐认为，是澈泯的出现，让他们的家庭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赶紧将他养大，我们好脱手。”

领养了的孩子不能中途弃养，但怎么养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躲在房间里的澈泯，已经没了小时候的好奇心，那间属于李霞和叶常尘的卧室，他只去过两次，至于书房，更是只进去一次。

里面那些剖析人性的书籍，他只看了目录就没有勇气看下去。

因为他怕，自己懂了后，会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

李霞做好饭后，敷衍地喊了一声澈泯。

澈泯从房间出来，自己盛了小半碗饭，乖巧地坐在座位上吃饭。他基本不抬头，只吃面前的两个菜，将饭吃完后，他便起身将碗筷放到池中。

“碗我来洗吧。”

李霞点头，叶常尘则是像没听见一般。

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天开始，澈泯就失去了其他同学的消息，他趁着假期的时候去外面捡废品换钱。

李霞和叶常尘的工作似乎是有了些起色，两人更加忙碌，时常忘记给澈泯留下饭菜，不过好在澈泯已经逐渐学会了做饭。

初中开学第一天，澈泯一个人到了校门口。

拥挤的街道上，是家长送孩子来上学，新竹园只有几个宿舍楼，唯有家里路途遥远的学生才能入住，市区内的孩子没资格申请住宿。

澈泯被人群挤着往前走，到了登记入学处，老师略微不耐烦地点着桌子说道：“户口本、成绩单、身份证。”

“对不起老师，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身份证。”

老师闻言抬头，看见了一个脸色苍白瘦弱的男孩子。

个子一米六左右，穿得很朴素，宽大的上衣挂在身上，很不合身，他说话时不敢看人，一双湛蓝的眼睛紧盯着桌上的纸笔。

“你父母呢？新生报道，必须要家长陪同。”

“他们忙……”

澈泯抬头询问道：“我可以，自己办理入学手续吗？”

“不行，必须要父母一起过来。”并非老师不近人情，十二岁的孩子还没有自我做主的能力。更何况澈泯只带了自己的成绩单，没有户口本，老师不敢给他办理入学手续。

“报名时间持续一周，从一周里找出一天来报道总可以吧？”

说话间，老师看了一眼澈泯放在桌子上的成绩单，眼中闪过惊艳。

这个孩子的成绩十分优异，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是此次招生当中成绩最高的一个。

身为新竹园的老师，她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苗子放在他们学校有些屈才了。

“回家好好问问自己的父母，你是不是要报我们学校，如果是的话，那么来带你办理入学手续。”

也有可能是自己一个人来报名，走错路了吧，老师这么想到。

澈泯点了点头，向老师道了一声谢。

回家的路上，他心中十分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李霞提这件事。

他站在电话亭思考了半天，终究没有打出电话。

回到家里，他意外地发现李霞竟然回来了。不仅如此，还罕见地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妈，今天公司没有事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是你升学的日子，给你做点好的，这段时间忽略你了。”

李霞连眼皮都没有抬，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澈泯颔首，极为客气疏离地说道：“谢谢妈。”

叶常尘没有回家，他还在公司加班，李霞将他的那一份留出来，和澈泯想对而坐，无声地吃完了一顿饭。

李霞不是没感觉到，澈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她故意没看见，在她的眼中，这个孩子就是累赘，一个不能抛弃的累赘。

“妈……”

澈泯将碗筷放到水池时，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学校报名呢？”

李霞顿了一下，这才想起初中生报名必须有家长陪同。

她想了想，眉头紧锁。

“您要是没时间……”

澈泯连忙给李霞找开脱的理由，“我可以自己……”

“后天吧。”

李霞将筷子放下，起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后天早上，我准时带你去报道。”

澈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发现有些疼，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小，已经进了书房的李霞根本听不见。

澈泯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带着雀跃的心情进了房间。

终于有件事情，是进展顺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