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报答与未来

地灵不会受天气影响。

“小鱼——！小鱼——！”李文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小鱼不想搭理他。

李文脱掉鞋，将裤脚卷到膝盖上，踏进水中，他的双足陷进淤泥之中“我看见你了，小鱼，你过来，我们谈谈，好吗？”

小鱼懒懒道“你有什么就说吧，我听得见。”

“你过来吧。”李文语气低沉地吐出这句话，近乎央求地重复一边“你过来吧……”

小鱼没察觉他的异样，一人一灵就这样僵持了很久。

小鱼无意之中抬头，才看见李文在哭。

他从没见过他哭。

小鱼慌了神，他游到李文身边，伸出蹼爪，呆呆地戳了戳他的脸“怎么了？”

“对不起。”李文带着哭腔道“你是地灵，我明明知道你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跟你置气。我不该用人的道与德来要求你。”

他双手环抱住小鱼的腰身，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对不起。”

好烫。

小鱼浑身一僵。

人类的体温好高。

他没有躲，任由李文抱着“哦……我知道的，你们人要奉养双亲，就像……乌鸦反哺一样。”

李文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昨天我去请了乡里出名的老郎中看了阿母，他说，阿母撑不了几天了，我给哥哥送了信，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到。”

青年眼中的迷茫刺痛了小鱼，他拂去李文脸上的泪珠“是因为不下雨，你阿母才生病的吗？”

“我不知道。”李文喃喃道。

星辰的微光洒落大地，这一晚，他们在萤火稀疏的河畔相拥。

第二天，下雨了。

大雨倾盆，足足下了半月。

李文母亲的病奇迹般地痊愈。

李大哥手艺好，在县里出了名。

他被大老爷看中，留下来做了长工。

李文中了秀才，乡内许多人都来探望，其中不乏一些官员，别人还送了他好多东西。

百年来，小鱼第一次动用灵力，好像有些用力过猛。

为什么要出手呢？他不明白自己了。

遇见李文以后，他总是有很多不明白的事。

可想到那个夜晚，李文在河畔流下的眼泪，很烫很烫，像是要把他的心烫出几个窟窿眼。

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李文兴高采烈地抱着满怀的糖葫芦，来到他们约定好的芦苇荡，芦苇的白絮随风飘荡。

他还是把裤腿卷到膝盖上，衣摆在身前系成一团，鞋子留在了岸边。

只不过他身上的服饰已经变了，衣裳的布料变得细腻，花纹也更加繁复，草鞋换成了布靴。

衣裳里头装着的人除了长大了以外，没怎么变。

他把糖葫芦递给小鱼，等小鱼吃完又递下一串。

“小鱼，阿母的病是你帮我，对吗？”李文俯身靠近他。

小鱼趴在岸边，尾巴浸泡在水中，嘴边带有糖渣，腮帮子鼓鼓的“嗯，是我。”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李文对他敞开怀抱，将小鱼拥进怀里“你又救了我一次，小鱼，谢谢你。”

“诶诶诶！掉啦！掉啦！”小鱼赶紧接住剩下的几串糖葫芦，松了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掉进泥巴里了。

他把糖葫芦往嘴里塞，碧绿色的眼珠定定地瞧着青年，蒙蒙细雨濡湿了他的眼睫，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乖顺。

“我会报答你，小鱼，我一定会报答你，你告诉我，怎样对你才好？”李文紧紧抱着他，像是怕怀中的地灵消失一般。

小鱼吃完糖葫芦，餍足地眯眼“你给我带了这么多糖葫芦，已经够啦。”

“不够。”李文摇头，第三次说了报答“一点也不够，我该怎样才能报答你？”

“你先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小鱼推开他，沉入水里，说话时吐出的气流在水面上咕噜噜地冒泡“让我想想……”

小鱼想起许久以前，有一个静谧的夜晚。

他在水里游玩，抬头看到桥上一对男女，他们相拥，嘴唇贴着嘴唇……

当时的女子注意到了河里的人影，吓得跳了起来。

小鱼赶忙躲回水里，听到男子轻声安慰了女子好久。

“小鱼？”李文唤回他的意识。

小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唇，让李文疑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下一刻，小鱼双手攀着他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拉下来，抬头用唇…………撞了上去。

“好痛！”小鱼捂着嘴后退“我的牙好像掉了！”

李文双手撑在地上，五指沾了泥，他顾不得疼痛，目光呆滞地望着水中的地灵。

小鱼盯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太好玩儿了。

“小鱼，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李文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小鱼玩着竹签，笑道“我知道啊，我看见过有人这么做，后来他们成亲了。”

“那……你是想和我成亲吗？”李文的声音很轻很轻，整个人都在颤栗“成亲以后，我们就是伴侣，我会一生忠于你，绝不纳妾，你要是想回归山水，我不会阻拦，我会等着你，只要我活着。”

小鱼被他的情绪感染，也严肃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好啊，很好啊。”

“这算哪门子报答？”李文忽然道，他用小臂捂着脸，带着哭腔道“你愿意同我成亲，本就是对我极大的恩赐了。我好像欠的更多了，等待你是我本来就该做的事。”

小鱼慌慌张张地坐起来，抓住李文的胳膊往两边拉，就看到他的脸通红，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你别哭啊。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别哭。”淡青色的蹼爪擦去青年眼下的泪珠，小鱼薄唇微抿“碧水河的起源是千机山，河流绕着上游的山峰，一直流到碧水村，我就是这一代的地灵。”

“这一片的生机越蓬勃，我就越好，要是不好，对我也无甚影响。”

李文哭红了的眼睛怔怔地瞧他，郑重其事道“今年秋天，我去省城参加乡试，我一定会考中，明年春天我就去参加会试……”

李文细数着他的规划。

他说，他会回来做官，把这里治理好，到时候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欢欢喜喜地把小鱼迎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