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工资

在罗源县的日子比想象中顺利，慧姐很照顾我。

分公司的后面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是整个落后的小县城唯一，与大城市接轨的地方，这里聚集了县里大部分未出远门打工的年轻人。

下班后路过咖啡店，我总能听见里面男男女女唱歌谈笑。就好似古代城门口的小茶馆，一群没有落脚的年轻生命，偶尔扎根在此，怒斥着命运不公，前路难行。

为什么说本地人会没有落脚呢？因为咖啡店老板说的一句话。

“故乡安置不了灵魂，他乡容不下肉身。”

乍听到这句话时，我还以为是什么悲春伤秋的词句，难以深刻理解其中含义。

我在自己的家乡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觉得故乡承载不了灵魂的时候。可能是爸妈溺爱吧，就算我天天待在家里，也不会被驱赶嫌弃，我当时这样想。

终于熬到发工资的日期，周静拿着手机雀跃的问我：“你发了多少？”

我们是一起面试进入公司的，做的工作大差不差，周静这样问我，无非就是想确定我们两个工资是否有差异。

当然，不是想确定我的工资怎样，而是想看看自己发的比我多还是少。

“3000多。”我如实告诉她。

这东西也没什么好瞒的，想来她也差不多。

“3000多少啊？我3068。”周静追问，将打款短信大方给我看。

我盯着手机里的数字，同样把手机举到她面前。

“什么嘛，是不是发错了。”周静小声嘟囔，撇过嘴不再和我说话。

工资卡里的数字从70变成3220，心里隐约有份小小的成就感，我也赚到钱了，这是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靠自己赚到的钱。

下了班，我迫不及待给妈妈打去电话。

“妈，我发工资了，等会儿我发2000给你，你注意看手机消息。”本来预备自己留一半，想到家中的处境，且我目前用不到什么钱，就打算把大部分工资给家里。

“不用这么多，你刚工作，哪有那么多钱，一个人在外面身上留些钱，万一遇到个什么事，妈离得远，帮不上你。”

我妈之所以觉得2000算多，是因为我们家乡小县城里，正常的工作，工资才1500左右。

“没事儿，妈，我发了5000多，给你2000，钱够的。”为了让我妈收下这些钱，我咬咬牙吹了个牛。

没想到我撒起谎来，如此顺口。

“你要好好工作，跟同事们好好相处，领导说什么要听人家的…”

又是老生常谈的一番话，我敷衍着嗯嗯揭过。

挂断电话，我打开微信给妈妈转去了2000。

她不会点击转账，不知道转过去的钱，需要点一下，我只能顺带发了条语音过去。

刚发的工资就见了底，我百无聊赖的打开短视频软件，想找点网络兼职，或者赚钱的路子。

就是此时，我接触了一个陌生的赚钱方式。

直播。

不需要露脸，不需要坐在电脑前，七八个人一起的音频直播。

拉我进群的那个人叫澈，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他所有APP上的代名都是澈。

微信群一共30多个人，有其他平台过来的，有经验的成员，还有我们这种刚招聘的新手。

他们把直播的地方叫做厅，开厅仪式在第三天。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都对即将直播这件事，满怀期待。

群里的人偶尔在闲聊群聊天扯皮，看到群里的置顶消息，我添加了一个名为猪猪的女孩的微信。

大概内容就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加她咨询，她是一直跟着澈做的。

开厅当天正好是个周末，具体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我出门找了家米线馆，打包了一份番茄味的米线，提着回到了住的地方。

开厅第一天氛围异常热闹，我吃着米线等待接下来的直播，紧接着，另外一个排麦群，几乎在7点50分齐齐发出一个“排”字。

我一头雾水，不明白什么情况，跟着打了一个排字。

澈艾特了前七个扣排的女生，让她们依次上麦，我由于手慢了，只能待在麦下观察。

我以为这么多人上麦肯定七嘴八舌，听不清谁在讲什么，然而，事实是只有澈一个人开麦，其他人闭麦静静待着。

猪猪手速很快，是第一个扣牌的女生，坐在了一号麦位上。

屏幕上闪过一个漂亮的特效，猪猪麦上的数字变成了1288。

我连忙点开礼物，熟悉着平台各个礼物价值。

平台分成是40%，比如收到100块的礼物，分到手里就是40块。

澈在麦上说了几句开场的话，紧接着问麦下有没有老板嫖一下？

听到这个字眼，我惊呆了，“嫖”？

在我的印象里，嫖这个字和嫖娼分不开，谁谁谁去嫖被抓了，是我唯一听过这个字的场景。

而且大部分人提到这个字都羞于启齿，在如此光明正大的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澈淡定讲出这个字，而且客体还是麦上的女生。

我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保守了，或者是太土了，总之就是跟不上社会节奏。

我心跳加速的关掉了直播间，平复震惊的情绪。

猪猪微信上跟我说过，这类语音厅就是在麦上聊聊天，交交朋友，收收礼物，没有多余的。

我打开聊天界面，给猪猪发消息。

【姐，嫖一下是什么意思。】

猪猪回复的很快。

【就是认识一下，害，你别多想，隔着手机屏幕能做什么呀。】

确实，隔着手机屏幕也没办法实施实质性的嫖。

我是很想赚钱，却十分排斥触碰法律底线。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我再次打开直播间，时间来到8点45分。

澈在麦上奋力唱着一首激昂的歌，每个人麦上的数字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那是她们收到礼物的证明。

仅仅是待在麦上如此简单的事情，原来就可以赚到钱。

此刻，我内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赚钱不需要筋骨疲劳，不需要来回奔波。

澈唱完一首歌，顿了片刻，不知道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动着什么。

“美女们准备排麦，要发麦序了。”

恍然我反应过来澈说的麦序是什么意思，抢先打出排字就可以上麦收礼物。

我紧紧盯着屏幕，在8:50的那一刻，把早已在聊天框中准备好的排字发了出去，我发出的消息的上一条，正好是澈发出的一长段文字。

我想，这样应该算是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