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吃饭

晚上七点，北京竟然没有堵车。路灯映照在后车窗上，将齐双的局促展现地不留余地。

十几分钟后，汽车在一幢别致的四合院前停下。周围是门匾普通的商户，只有眼前这户是石拱门，木质门紧闭，两侧是简单的石像，虽别致但不招摇。

齐双推门进入，等候的侍应生引着齐双进包厢。齐双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门口平平无奇，内里却别有洞天。复古的墙砖配合木雕阑珊，曲径通幽，迎面而来的是清澈的茗香，沁人心脾，暑意全无。

穿过回廊，齐双看见罗闯站在厅外的台阶上等他。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双臂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眼神深沉，脊背笔直，浑身散发着坚毅沉静。齐双看着这样一张的脸，险些愣神。

“来啦。”罗闯紧抿的嘴唇见到齐双，逐渐上扬，绽放笑意。

“久等了，罗老师。”

齐双略感歉意，内心有一些慌：他什么时候到的，等了多久，他就站在这里等我吗？

齐双的表情不太自然，想得太多总会露出马脚。

“我也刚到。”罗闯一眼看穿，他一边安慰齐双，一边侧身和齐双并肩往厅里走去，两个人靠的很近，齐双甚至能闻到罗闯身上的木制香水味道，那是一种属于罗闯的独特魅力。

齐双从来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这里的大多数装饰他也只是在博物馆里见过。正对门厅悬挂着一副山水画，旁边是博古架，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瓷瓶。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着中餐总不会出错。”罗闯边解释，边拉开一把椅子示意齐双坐下，自己则绕到对面落座。

包厢不算大，隐私性却极好，玻璃是单向的，能看到庭院里的景色。片刻，服务生开始上菜，一道道巧细的食物放置在精美的餐具中，菜品并不繁琐，北京菜式，荤素搭配，相得益彰。

齐双一边顾忌着餐桌礼仪，一边又尽可能地佯装轻松，一顿饭下来，他几乎快要汗流浃背。他功课极好，又肯吃苦，很受导师偏爱，这半年来，跟着恩师也参加过不少高档的饭局，酒局。可不知怎么，每次面对罗闯，自己总是相形见绌，也许是罗闯的气场太过于强大，导致自己总是黯然失色。

罗闯没有饮酒，他很健谈，言谈举止都透露着沉稳。他从不附庸风雅，而是聊些齐双所擅长的领域，询问倾听为主，慢慢地，齐双放下了自己的戒备和拘谨，也开始适当地开开玩笑。

“那你们干这行，有时候会假戏真做吗？”

罗闯没想到齐双会这么问，挑了挑眉，笑了起来。齐双看见他笑，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后知后觉，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越界。

“傻啊你，当然不会，拍一些亲密戏的时候，周围几十号人，灯光都晃得你睁不开眼。”罗闯语速很慢，他解释道，“专业演员的基本素养，不光入戏要快，出戏也要快，如果演一部戏，就爱一个人，那也够博爱的。”

“一次都没有吗？”

“一次都没有。”罗闯一双眼睛直视齐双，他语气坚定。那双眼睛仿佛会蛊惑人心，让齐双招架不住。他已然顾不上自己说了什么，或者说罗闯答了什么。

包厢里十分静谧，周遭的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齐双是有私心的，他在试探罗闯的取向。他对罗闯地了解不深，情感、家世这些信息也都来自于公开的网络。他想知道，罗闯对自己，究竟是尝遍了百花齐放，一时图新鲜，还是自己刚好是罗闯喜欢的哪一款？当然，无论是哪一个理由，都不可能和真爱有关。

听到答案后，他的脸逐渐白里透红，他尴尬地拿起果汁抿了一口，回避着罗闯的视线。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关于别墅，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看了部分资料和图片，还是觉得目前的装修风格都比较适合你，我觉得没有必须更换的理由，我还是建议保留原貌。”齐双坦言。

“有。”

“什么？”

“有必须更换的理由。”罗闯变得严肃起来，他说话总是喜欢言简意赅，滴水不漏，也许是职业所需。

“嗯......那这样的话我的建议您找专业的室内装修或者平面设计，我的专业是园林设计，恐怕......”

“明天我让助理和你联系，你需要什么样的团队，都可以提。这边事成以后，我会让你和你导师的项目平安落地。”

齐双没了再拒绝的理由，只好噤声。他感觉，罗闯只要一聊到别墅，总是严肃一些，一意孤行。他心中有疑问，但也不好多问。

“走，带你去见几个朋友。会打麻将吗？”

“会打，但是不精。”

齐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罗闯带出了门厅，往后院走去。

天呐，罗闯这是要带自己见他的朋友？会是明星吗？自己会不会给罗闯带来麻烦啊？一股脑儿的疑问让他失神，险些被青石板路上的石头绊倒。罗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齐双的腰，踉跄几步这才稳住。

齐双站稳后，罗闯的手也没有放下去，两个人就这样簇拥着往前走。隔着T恤单薄的布料，齐双感觉到来自罗闯手掌灼热的温度，让他心猿意马。

“谢谢。”

“别担心，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庭院后面，原来另有一番天地，如果不是常客，完全不会发现其中的玄机。后现代的装潢，深邃蓝色的瓷砖，像是清澈的湖水。

“可算来了，闯哥。”

罗闯推门而入，冷气扑面。齐双率先被正面迎来的是一头金发、身形高挑的男子吸引了目光，他笑容明艳，一侧耳朵带着耳钉，打扮时髦。罗闯抬了抬下巴算打过招呼。

“大明星来啦！”

齐双听到声音，这才看到沙发上还有两个人，正散漫地倚在沙发靠背上玩手机。

“少打趣我。”

罗闯走到沙发一侧坐下，两人就不再拨弄手机。其中一人注意到齐双，探究的眼神落到齐双身上。

齐双对上对方的眼神，“你好。”

房间里没再有别人，齐双的声音格外突兀。他向罗闯看去，企求一些安慰。

“介绍一下，周放，向天佐，李丞，我发小。”罗闯指了指金发的男子，又指了指沙发上的两个人。

齐双了解过罗闯的家世，父亲是京城商业巨鳄，版图涵盖房地产和餐饮业等。能和罗闯算得上是发小，几位也绝对非富即贵。

齐双终于体会到了，十年寒窗不如三代从商的真理。

“齐双，A大的学生。”

周放率先对齐双打了声招呼，语气热情。“你是A大的？学霸啊。”

这话把齐双弄得下不来台，罗闯不耐烦地撇了撇嘴，“他不经闹，你别闹他。”

向天佐从齐双一进来就毫不掩饰地打量齐双，就等着罗闯的介绍，没想到就只是一句“A大的学生”，他冷笑一瞬，不再看他。他的脸型偏长，脸颊轮廓明细，皮肤偏黑，虽然帅气，但总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气质。

李丞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带着金丝眼镜，镜片之下看不出表情。

“哥哥们，赶紧上桌吧。”周放招呼大家上桌，众人移步落座在麻将机前。

齐双所谓会打麻将，仅限于知道怎么摸牌，摆牌，出牌。罗闯让他坐在周放的下家，右边是李丞。罗闯搬了把椅子坐在齐双旁边，几乎是要把齐双圈在怀里。众人见怪不怪，都没有太多的表情。

几轮下来，齐双在罗闯的偶尔提点下，赢了不少。他轻轻地笑，高兴地转过头看罗闯，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鼻尖几乎擦过罗闯的脸颊。

罗闯宠溺地抬起手刮了一下齐双的鼻梁。“脸上藏不住事儿，小财迷。”

后来他们几个摸透了齐双的牌风，齐双要的牌都被其他人截胡，赢得早就输没了，还搭进去了不少。罗闯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不玩手机，也不搭话。他看着齐双开始急了，眉毛拧到一起，紧紧抿着双唇。

“哎，差不多行了，欺负人呢。”他嘴角一勾，又对着齐双说，“别挂脸，想要的牌都写脸上了，笨。”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你俩赢我们的行，我们赢你的就不行，这啥道理？”周放比在座的都要年轻，说话没个轻重。“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偏心啊！”

“这叫罗闯的道理。”众人大笑。

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宿舍门禁早就过了，罗闯把他带回了住处。

齐双有些飘飘然，他在这个晚上受到的冲击太多，先是罗闯特意安排的晚宴，又是和他最亲密的朋友一起打牌，最后竟去了罗闯的家。他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幸福感，来源于细心体贴又温柔的罗闯。这样的他，是在网络上或者外界很难看到的。

他不知道罗闯到底带过多少个男男女女来过这样的局，从众人的反应来看，他绝对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虽说是包养，但有名无实，实在心虚。他不知道过了今晚，他还是不是那个罗闯的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