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小风波

大雪初霁，难得晴朗几天，这几天却又下起雨来。冬雨凄凄，更有种万物凋零的破败感。

室内外温差大，降温来的突然，每到这个季节，齐双的鼻子就会开始不通气，还偶尔咳嗽几声。这是重感冒的前兆。他赶紧给自己冲了一包感冒冲剂，生怕影响和罗闯去旅行。

罗闯那天走后，没有再过来，约好的去泰国玩也搁置了起来。

齐双有些闷，趁着雨停，给狗穿好衣服和鞋套准备下楼遛狗。他给罗闯拍了张小狗穿戴整齐的照片发过去，等了一会，罗闯也没有回。他烦躁地想，罗闯现在在干什么呢？

路灯把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长。地面湿滑，小狗却撒起欢来，一路都跑得飞快。它解决完生理需求，纠缠着齐双和它玩。小区里养狗的不少，子女不在身边，老年人更需要宠物的陪伴。齐双不放心给狗松开牵引绳，想着到了前面人少的地方再陪它玩丢球的游戏。

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嗡的振动了一声，齐双连忙掏出手机查看。

【L：跟你一样傻。】

齐双一心看着手机，一不留神狗绳已经脱手，他知道狗跑不远，也没有去追，专心回起消息来。

【齐又又：跟你一样狗。】

【齐又又：吃饭了吗？】

【L：和李丞他们在吃。】

罗闯的朋友不多，李丞他们就代指李丞，任天佐，周放几个人。

这几年，罗闯经常带着齐双和这几个人吃饭打牌，几个人也算是认识了。但离了罗闯，他们都不会联系齐双，甚至连微信都没加。齐双知道，他是附属品，不是独立存在的，是依靠罗闯才存在的。

周放倒是没那个脑子，他见齐双好说话，又好脾气，主动加了齐双的微信。偶尔也会扯扯闲篇，约着打打打游戏，大都无伤大雅。齐双能看出来，他心绪简单，思想纯粹，还是个热爱梦想的优秀歌手。

【齐又又：在哪吃的？】

罗闯没有回复，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收了起来。齐双知道，这个问题越界了，罗闯不会回复。他向来如此，从没有报备的习惯，也不会过问齐双的动态。他要做的只是发号施令，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为难，是不是没时间。

齐双需要全年无休的24小时standby。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齐双经常安慰自己，这样的生活，也是别人遥不可及、可望而不可即的。

他又不甘心地掏出手机查看，界面空空，没有信息。他点开了朋友圈，发现周放更新了动态，一张火锅的照片，是经典的潮汕火锅，肉和牛肉丸涮好放在各自的盘子，看着就很美味。照片中没有人物出境，但在画面的左上角，齐双认出，那是罗闯的手机，屏幕的玻璃碎了一个小角，他用了很多年，也没有更换。

【周放：美味加油站，吃完这顿明天要和兄弟们飞泰国啦，期待美食！】

齐双全身紧绷地站立着，他感觉周遭的空气让他窒息。寒冬腊月里，他在北京的冬夜里，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收紧，手指发白。

泰国？罗闯要和他们一起去玩？不是说好了我们俩一起去吗？这算什么？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也许是又受了寒风的缘故。齐双的心降到了低谷，他不想再胡思乱想，可是现在他替罗闯想不出理由来。他生起自己的气来。

“那个，你还好吗？”

齐双闻声抬头，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说：“没事。”

齐双逆着光，看不清对面人的长相，他往后面退了一步，拉开一段距离，这才看清。对面的人一身运动装，头戴鸭舌帽，侧影遮住半张脸，像是刚跑完步。

“欸？你怎么牵着我的狗？”

“出来遛狗却只顾着看手机，狗都跟别人跑了还不知道，很危险哦。”

齐双讪讪地笑了两声，有些尴尬，他赶紧把牵引绳从对方手里接过来。齐双现在才后怕起来，万一小狗走丢，不知道罗闯会不会怪罪。

虽然对于罗闯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总归是罗闯送的。

“谢谢你啊。”

“不用谢。”对面的人看起来和齐双差不多年纪，但个高腿长，看着比齐双要结实一些。他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清澈温柔。

“你也住这里吗？”

“我奶奶家住这。刚才就看你一直在看手机，连小狗跑了都没注意，是有什么事吗？”

齐双不愿再多交谈，他心里装着事儿，注意力不集中，含糊地嗯了一声，解释说是工作上的事情。

“以后你要是工作忙，我可以帮你遛狗，你的狗似乎和我很有缘哦。”

齐双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实在是可疑。他的想法写在脸上，对面的人看他一脸纠结，笑了几声。

“你别害怕，我可不是坏人，我奶奶家真住这，10号楼1单元。你要不信，咱俩加个微信。”

齐双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他应承下来，加完微信，道了声谢，边急着往家里走，边走边骂狗。

“你这坏狗，朝三暮四的！你跟别人跑吧！爸爸不要你了！”

他朝着狗撒气，狗还以为你跟它玩呢，一个劲儿地摇尾巴。

回到家，齐双把狗安顿好后，又给周放发微信。

【齐又又：火锅好吃吗？】

以周放的智商，他是绝对想不到齐双在套他的话的，他大剌剌地回复。

【周放：还行吧，叫xxx，就在三里屯这边。】

齐双只是平A，周放把大招都放了。他有些心疼周放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至今，竟然还毫发无伤。看来有人说，娱乐圈没有真情，这句话也不绝对。

他打了车往三里屯走，按导航找到那家店的位置。齐双知道罗闯出去吃饭肯定进包厢，他拿不准包厢位置，只好先去了前台。

“您好，我是罗先生的助理，我姓齐。麻烦您去通知一下罗先生，说我有事找他。”

经理信而不疑，他赶紧拐弯进了一个包厢，齐双也跟着走到包厢门口。门外都是散客，为了营造隐私性，包厢区和大堂区也设有一道门，进去后就是一小段走廊。

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等罗闯。

半分钟，罗闯就出来了。他喝了点酒，一双眉拧着，带着不悦。

“你还找到这来了？”

“你明天和谁去泰国？”

“反正有你。”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但碍着是在外面，两个人都故意压低声音。火锅汤底的味道很香，新鲜的牛肉被空运至此仔细地片切，几秒烫煮后，沾着海鲜汁裹着小米辣和香菜，口感鲜嫩无比。齐双此刻没空去想食物的味道。

“有我？还有谁？”

“他们啊，发小，朋友。”

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齐双一双眼睛已经盯地发酸，却仍抬着下巴不肯屈服。

“你之前没说还有别人。”

“那我也没说就单独咱俩去啊。”

罗闯满脸的不在乎深深地刺伤了齐双。他以为的旅行，是两个人的欢愉时光，是两个人的美好回忆，而在罗闯眼里，却只是一趟简单的出国。

“你甚至都没告诉我时间。”

“本来想今天晚上吃完饭去你那儿通知你的，没想到你找到这里来。”

两个人的旅行，竟然是需要对方通知的，而不是互相商量着要去哪些景点打卡，要吃哪些好吃的。此刻，他才知道他有多么的可笑，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东西呢？

罗闯的下巴轻挑，他看着齐双的脸色不好看，烦躁也写在脸上。他耐着性子轻轻拉了拉齐双的胳膊，“来都来了，进去一起吃点吧。”

齐双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他一直都是用沉默包裹自己。

“齐双，这点小事，你跑到这里来质问我，不觉得你有点夸张了吗？”

“我倒想知道，你今天来，是以什么身份？”

“我的——”

“没有身份，对不起，我走了。”

齐双打断了罗闯的话。他穿着羽绒服，室内温度很高，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沁湿。他看着面前硬朗帅气的罗闯，他的脸上带着不羁和讽刺，两颊还有一丝饮酒后的微红，衬得白皙的皮肤更加有魅惑性。

他盯着罗闯的眼睛看了几秒，用力甩开了罗闯的胳膊往外面走去。

一会儿的功夫雨又下了起来，冬夜里寒意刺骨，此时实在应景。

齐双径直走进了雨里。罗闯没有追出来。他看到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或是热恋的情侣，或是中年夫妻，或者是要好的朋友，他们撑在同一把雨伞下，肩膀紧紧依偎在一起。远处是万家灯火，璀璨夺目，高楼大厦，繁华热闹。

他又想起七年前，一行人打完麻将后，罗闯把他带去了酒店。

夏夜的天气总是多变，傍晚还是闷热，夜里却下起雨里。伴随着雨声，他们肌肤相亲，抵死缠绵，双方都没有隐藏自己的欲望，齐双就是在那样的夜晚里，和罗闯离得那样近。

那样近，却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