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病房

秦栩意后悔和自责感袭来，看着还未苏醒的向来安，思考要如何向她道歉。校医室不像外头的操场吵闹，在隔间里待着就更安静了，秦栩意还未想出个结果，困意又来了。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掏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打开视频软件，关掉声音，随手打开一个视频解闷。

虽然眼睛看着屏幕，但心不在焉，癫痫发作之后一般不会昏迷这么久，难道向来安还有些别的什么更严重的病症？

“你在看什么？”向来安醒了，见到坐在床边的秦栩意，开口问。

她的声音在这个静谧了20分钟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没有任何预告，秦栩意也没发觉她早就睁眼看着自己了。

秦栩意的焦点立马从手机上转移到向来安身上，手机熄屏，问：“有没有难受？什么时候醒的？”

向来安枕在枕头上，摇摇头：“不难受。”

“我醒了一会儿了，你在看视频，我就没叫你。”

嘶，不该玩手机的。秦栩意手指蹭蹭鼻尖，问她：“要喝水吗，饿吗，要吃东西吗？”

向来安又摇头，双手向后撑，想要坐起来。秦栩意见状，伸手托着她的背，让她更省力地起来。

“我去给你叫校医来。”

秦栩意站起来要走，向来安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两下，“等会儿再叫，你在这陪陪我。”

生病的向来安跟平时疏离的感觉不一样，拉着自己手的动作像小孩在撒娇，秦栩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好好，我不走。”重新坐下，像哄小孩儿。

但还是要了解她的情况，秦栩意问：“你的病多久了？严不严重？晕了这么久和一般的癫痫症状不太一样啊。”

晕了这么久？向来安疑惑地眨眨眼，“我不是晕了。”

是睡着了。

发作结束没一会儿就醒了，只是秦栩意背着向来安的时候，向来安感受着她背上传来的温度，很暖和。上一次被别人背在身后是什么时候向来安已经不记得了，或许还是爸爸妈妈不吵架的时候，她没有记忆了。

贪恋着秦栩意身上的一点温暖，又因为今天久违地运动，没有休息，累了，向来安就睡过去了。

而且睡得舒服又安稳。

“不是晕了？是药有什么副作用吗？”秦栩意追问。

“不是，就是困了，”向来安挠了下后脑勺，“就......睡着了。”

向来安的小动作被秦栩意尽收眼底，她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这样。秦栩意放下心来，不再急着想出去找校医。

秦栩意没说话了，向来安还记着方才她问自己的问题，回答道：“我的病是青少年癫痫。”

“从第一次发病到现在，快两年了。”

向来安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发病那天。

那是初三的一个上午，她坐在课室的窗边，一边读书，一边看外边的树叶被吹落。秋天过了大半，树上的叶子才有一点点变黄的迹象。看着看着又分心了，想着下午的游泳测试。

那次测试很重要，是比赛之后的第一次测试，她要发挥好些，最好比比赛的时候更好。

老师进来了，向来安赶紧把视线移回书上，张着嘴大声读古文。

但是书上的字突然变成了一片黑。

她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书本落在地上，自己也倒了下去。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天向来安的父母少有的一起来到学校，和向来安的班主任、校医一起分析她的情况。稍微缓过来一点后，她和父母一起到了医院，也了解到自己的状况是因为患上了癫痫。

离婚之后，父母很少很少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甚至有点窃喜。

但同时她也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不能再高强度运动了。

也意味着，成为游泳冠军的梦，碎了。

自那之后，她就放弃了游泳，一心一意投入到学习之中。她虽然一直以来都有在训练，但学习被她兼顾得很好，她也从来没有因为游泳就放弃学习的想法。

她把本来分给游泳的那一半心脏分到了学习上，让自己在另一条道路上也能走得顺畅。

别人跟她说，没关系，游泳只是一条出路，学习这么好，还不如好好读书考个好高中考个好大学呢。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游泳不是出路，是理想。

“我的病不是很严重，有定期复诊，也有好好吃药，”向来安继续说，“医生说，我成年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秦栩意抓住“成年”这个字眼，问：“那就是说，成年之前，这种情况还会发生？”

“那倒也不是，第一次发病以后，我到现在总共发病过两回，加上这次就是三回。只要按着医嘱，我大概率不会再发作。”

向来安见秦栩意急了，耐下心来给她解释，想让她放心。

秦栩意的脑袋疯狂转动，这么说来，向来安很久没有发作过的原因就是遵医嘱，那这一次，是不是没有按照医生说的去做呢？

“向来安，你老实跟我说，你发病是不是因为今天替我跑了400米。”秦栩意经常喊向来安全名，但这次语气里带了点威严和质问。

向来安后背凉了一下，抿了抿嘴，没说话。

秦栩意还盯着她看，要她回答。

向来安怯了，说：“有可能。”

无辜地看着秦栩意，像是自己不知道剧烈运动的后果。

“也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药没吃。”

避开秦栩意的眼神，小声说：“我忘了。”

是忘了，因为准备吃药的时候秦栩意醒了，她去给秦栩意倒热水，把药搁在了一边。

秦栩意看她这个样子，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肯定有她跑400米的原因。

“对不起。”

秦栩意没看向来安，低头看着床单的花纹。

“你不用道歉，我去跑步，也不是为了你。”

不是单纯为了你。

怕秦栩意有负担，向来安去掉了“单纯”两个字。

“我太久没有感受过运动的快感了。”

一个曾是运动员的高中生，在意气风发的年纪，怎么会不渴望运动的时候身上吹过的风呢？还有同伴们的欢呼，队友们的支持。

跳远的时候，向来安时隔一年多，重新有了这样的感觉，她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如果能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替秦栩意跑掉那400米。

运动的感觉果然很爽，风朝着她奔过来，一次次与她擦肩而过，拿第一的感觉也很爽，像是回到了泳池边，教练高兴地向队员们说自己又破纪录了。

“所以，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选的，而且我也不后悔。”向来安安抚性地摸摸秦栩意的手背。

秦栩意可不吃这一套，她有些生气，气向来安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仍然要......

作死。

她收回放在床边的手，眉间堆起小丘。

“没有下次了，我会管着你，不让你再这么任性。”秦栩意生气是一回事，心疼也是一回事，说不出重话，只说自己会看着她，不再让这次的情况发生。

向来安还没有说话，外头校医进来了。

秦栩意起身过去和校医沟通情况，把床边的椅子搬回原处。

向来安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