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最早的初见

那日之后，向来安将柜子下最底层的抽屉打开，锁头放一边，奖杯证书重新出现在了客厅的玻璃展示柜中。

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常规训练、比赛的事实没有改变，但自己的心理好像变化了。她好像不再害怕面对过去那个对未来憧憬的自己，也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拥有过的出色成绩，即使这份成绩单不会再更新，更重要的是，她不再逃避游泳本身。

秦栩意的话也让她明白，自己并不是孤独的，当她独自承受痛楚的时候，只身一人坐在黑暗的角落，秦栩意会是那个打开手电筒发现她，把光束射到她身上，并且会走到她身边，和她依偎在一起的人。一个人和两个人，总归是不同的。

她好像有勇气面对她不再能参加竞技游泳的事实了，秦栩意说得对，喜欢就是喜欢，除了比赛，她还能做很多事。

向来安摆好所有奖杯和奖状，最中心的位置，摆放的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获奖的证书，上面的名字不是“向来安”，而是“梁安”。爸妈离婚之前，她随父姓，姓梁。

回到房间，手机连上音响，随手打开一个R&B歌单播放。

头靠在椅背上，脚借了点力，躺在转椅上慢慢转起来。脚悬在空中，随着歌曲打节拍，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转椅停下，手边刚好是那张一直摆在桌面，泛黄了的明信片。

“不怕。”向来安念出来。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把自己拉出困境的，始终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秦栩意不记得了。

向来安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被几个女孩子围着，七嘴八舌地质问、指责她为什么要把别人从单杠上推下来。一旁受伤的女孩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委屈地望着向来安。她在梦中说不出话，但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百口莫辩地站在那，直到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出现。

那个女生把她拽到身后，告诉她们，向来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可以证明，向来安没有伤害过别人。

这个梦没有做完，向来安醒了。不过她知道梦的结尾。

有人在敲她的房门，把她吵醒了。门打开，门口是池宿。

“阿姨叫你下去吃饭。”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向来安揉揉眼睛，坐回椅子上。

这是第几次梦见小时候的事了？那天她记得，四年级下学期的夏天，也是自己第一次遇见秦栩意的那天。

七年前的夏天，10岁，向来安就认识秦栩意了。那时候她个子还不高，名字也还是“梁安”，因为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站在操场的单杠下面看同学翻跟斗。

她好想玩，可惜这里只有一个矮单杠，高的那个，她够不到。

“小柔，”向来安站在下面开口，“你能下来让我玩一会儿吗？”

“先到先得，我爱玩多久就玩多久。”小柔显然没有让的意思，坐在单杠上斜眼看她。

好吧。向来安退了一步，继续等着。

小柔又翻了一个跟斗，翻到第二个的时候，手一下没抓住单杠，从上面摔了下来。单杠不是很高，小柔没有受伤，但她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向来安蹲在她身边，问她：“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柔还是没有说话，等班里其他女生渐渐围过来，她才突然“哼唧”一声哭了起来。

“是她，”小柔的手指指向向来安，“是她推我下来的。”

“我？”向来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分明是你自己掉下来的。”

“我要是自己掉下来，我就认了，明明就是因为你想玩，看我在这占了单杠看我不顺眼才趁我翻跟斗把我推下来的。”小柔声泪俱下，向来安差点都要怀疑自己。

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旁边怀疑指责的眼神投到身上了，“梁安，你不会等一会儿再玩吗，不至于这么狠心把人家推下来吧。”人群里的其中一个女生说。

“不会是嫉妒人家吧，听说这次数学测验，小柔抢了梁安的第一。”

“真没想到梁安是这样的人。”

向来安都快哭出来，但事发时现场只有她们两个，而人们一般会相信弱势者，也就是小柔这个设计出来的“受害者”。

向来安被几个女生围起来，要求她向小柔道歉。

“我，我没有。”向来安被步步紧逼，退了好几步。

“干什么呢你们？”耳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她的手腕被抓住，身前被那个陌生女孩挡住，女孩扎了一个高马尾，比自己高。

“刚刚我可看见了啊，那个女生是自己摔下来的，跟我身后这个女生没有一点关系。”陌生女孩说。

围起来的女生们愣了愣，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你这么说，你有证据吗？”一个女生反应过来，质疑她。

“我不是你们班的，不认识你们，”陌生女孩抓着向来安的手还没有放开，头往后扬了扬，“也不认识她。”

“我要是说谎，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真的？”女孩们半信半疑。

“骗你们干嘛？”陌生女孩放开向来安，蹲到小柔面前，“下次可不要撒谎了，你自己干坐在单杠上也能摔下来。”

小柔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玩单杠的技术不好，连忙反驳：“什么啊，我是翻跟头没扶稳摔的，怎么可能坐着......摔。”小柔知道自己暴露了，越说越小声。

“你们听到了吧，她说是没扶稳摔的，可没说是别人推的哦，”陌生女孩目的达成，“你啊，菜就认，别什么都推到别人身上。”

小柔气急败坏：“你是哪个班的，小心我去找你算账！”

“四班秦栩意，随时奉陪。”

陌生女孩说完，回头冲向来安笑了笑，插着兜走了。最后的匆匆一面，向来安没能记住她的样子，但她随着步伐一甩一甩的马尾辫刻进了脑海。从此之后，她就很喜欢扎高马尾。

向来安关上回忆的闸门，下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