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三十五）我何苦要继续为人卖命

万兽之森雪峰山洞内部，贺勒尔正在施展术法驱散附着在心脏处的那抹红光，如果灵魂还不早日回归，肉躯总会有一日化为腐朽的。

这颗魔心贪婪禁锢着薛戎的灵魂，看来想争脱束缚只能看薛戎的意志了……

“唔——”薛戎费力的睁开双眼，他看到自己躺在铺垫兽皮的石床上。薛戎看清身旁站着沉默不语的‘人’，用拳头抵住了自己的额头，贺勒尔舒展面容对着他轻笑。

“你……还有哪里感觉到不适——”贺勒尔想起他解决完铭王恶魂后，施法修复肉身，重组断裂的骨骼以及筋络……

薛戎扭转着臂膀，他环顾四周觉得有些昏暗，洞口处被苍天巨树遮挡得严严实实，他扶着石床轻松跃下。薛戎回首看着贺勒尔阴郁着脸，待在原地不言不语……

“这一次是我的过失——”贺勒尔没有想到那颗心，居然会囚禁薛戎的残魂，肉体损伤他能轻易修复，仅仅是一半的残魂再被魔心反噬那该如何？

“贺勒尔，吾想点起那个名为国的篝火，所以汝可愿与吾同行——”薛戎将手握紧了拳施力碰击了对方的拳，他郑重的看着昔日战友，面露苦楚也依旧扯起一抹微笑。

“贺勒尔，你是我的胸弟，是我薛戎的生死之交，没有任何人可以，斩断我们之间的羁绊，我知晓空象图中，所见所闻遍地都是亡魂，太多人被牵连，太多亡魂在悲泣……”薛戎一路走来，每每想到这些亡魂，薛戎都会愤恨而颤抖不休，他不能让这些人命如同秋日落叶一般，提早凋零坠落。

“吾所需的就是，吾没有被任何势力击垮之前！谁也不可先吾一步倒下——纵使前方是死，也要争夺后人生的契机……”薛戎坦然说出自己的决心，他要瓦解朝堂上对薛家施压的恶意，他要让王知晓悔改，做个名副其实的君主。

“贺勒尔，吾想点燃那个名为国的篝火。所以汝可愿如吾这般……不记得失，负重前行——”不去计较所谓的得失，不知今后还要经历背负什么样的伤痛，他怎么敢奢望，他好不容拾起了勇气，怎能期待面前的‘人’同他一般，敢拿命与死宣战？

贺勒尔沉默的看着薛戎，他委实不厌恶那帮有着不屈的热血，眼神过于挚诚坦率的人，但是他早已无法离开这里，说到底他不过是一抹以身为囚的残念而已……

“薛戎，你可知我是如何死的？”贺勒尔自嘲的笑道，在那个年代贺勒尔为救薛戎，擅闯浩庆国王都朝落，被天罡雷霆刑罚重创神魂，即便这般也要去天牢，血染罪恶也要把他的神明从牢狱中带走……原因只是不想贤舒再一次死在凡人之手。

他被人偷袭暗算，不由得舍弃重创的实体，离体残破的魂不甘就此消散……这缕执念兜兜转转偶遇了一名剑修，这名剑修身负重伤，他被一柄剑贯穿全身……他怀抱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尸身，身旁有着一个不断哭嚎寻找娘亲的婴孩儿……

贺勒尔许是看着，婴孩儿哭泣委实觉得有些厌烦，他目睹那个尸身与薛戎竟有七分神似……

而这位剑修想给予这些，纵使施法超度也依旧无法转世的亡魂，一个容身之地——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修为，没有任何法器能承受魔气怨念带来的侵蚀，究竟有何事物足以包容这些执念……

“吾愿帮汝——”贺勒尔抬首看着空中飘荡的亡魂，他们生前的模样是那般鲜活，他将一张张率真挚诚的面庞都记在心里……

“为何？”剑修将头从尸身脖颈处抬起，他空洞失神的眼瞳流着血泪出声追问，白袍被血污浸染，与人决裂，拔剑后破烂不堪。

“……”贺勒尔接触着空中飘散，不肯离去薛家的亡魂，能庇护这些冤魂，已是他目前唯一能为薛戎做到的事了。

薛戎，倘若你还活着那该多好？

剑修以自己的心头血，绘制禁锢束缚亡魂的法器——空象图。

而贺勒尔本就是万兽之森，依附于空象图后，他足以容纳这些亡魂——可是这样的行为是天道难容的禁忌，触及到了黄泉九渊的利益……

待画绘成之后，剑修肉体瞬间破碎陨灭化身为鬼，他将全部修为都给了一个尸身，以自身轮回为代价换取这个尸身的新生。

“即使有来世，他来寻我复仇，我也不会怪罪他——等到那天，我会让他亲手杀了我……”最后他对着尸身耳边低喃留下了这般话。

已和空象图融为一体的贺勒尔，看着想再次带他离去的薛戎，朝洞口处挥袖，待树木回归至最初的模样后转过身想往洞穴深处走去。

“如今的你是不知情的……所以，小人恳求薛将军请回吧！军医贺勒尔早已魂归故里……我已因人而损失命途，何苦要继续为‘人’卖命呢？”贺勒尔指挥洞穴外的藤蔓，那些藤蔓拴住了薛戎的腰部，缓慢朝雪峰下送去——

薛戎将手放到右胸，从心窝处扯出了一把雪白的匕首，他脸色苍白，随后身姿不断腾空跳跃，企图躲避那些粗壮的藤蔓。

他回身右手挥刃斩断了一根，突然听见细微的闷哼声，他回首察觉贺勒尔紧抿着嘴唇，似乎隐忍压抑着什么。

他究竟怎么回事？

“这里的事，早已既成事实，能助你改变过去，也不是如今的贺勒尔，所以我希望你离开——”似乎吞咽什么的贺勒尔，勉强站稳身姿，他的唇过于艳红了些，随后双手叠加相握！顷刻洞穴口不断涌出大量的藤蔓，绑缚薛戎的身躯交织缠绕成一个球状！

“贺勒尔……”薛戎不断施力斩断身上的藤蔓，每向贺勒尔跨近一步，他就被数不清的藤蔓拉扯着肉躯，揪扯着他向洞穴外摔去！

“即使那样又如何，尽管你如今死了那又如何，如今你是游荡一幅画无法摆脱的孤魂又这样，我薛戎的兄弟怎能就这般，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忍气吞声！我要让那些视他人性命如粪土的人，要为了那些死在疆土忠义之心被后人称为笑柄的人，该还的都付出代价——”

薛戎再次挣脱滚到洞穴内部，他躲避藤蔓却被抓起脚裸摔向墙壁。薛戎顿感浑身酸痛头昏脑胀，再次爬起却发现自己腰部抵着一把匕首。

“丹心？”薛戎默念道，他缓和了他的语气。

“嗡——”匕首回应他的想法，柄端顶了顶他的脊背。

都让我尽快离开这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