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人魂的信仰

这一日人间的雪停了，洁白晶莹的雪花层层堆积在一起，遮掩了广袤厚土上的血污，雪被浸了极艳的红，通往异界的入口人间的绝情崖，至南至北倒下了数不清四肢残缺的腐尸，森森白骨就那样被雪覆盖着，仿佛长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皮肉，不少身躯披着盔甲的兵士倒下，而腐烂的骨指还在蠕动想要抠挖，禁锢灵魂的坚冰……

数万在绝情崖与修仙者奋战的孤魂，宁可消散元神也要与修仙者缠斗下去，他们就是被她驱使的傀儡没有思想……

有些争战没有丝毫的意义，无论拿多少代价去付，凌宇宸悬浮半空，指尖扭转收拢手中的仙剑，他看着摔落十几米远的尸王渊奴，这些尸傀生前纵然是人，在背负着生机轮回的幽冥眼中，天下冤魂皆可消耗，在她心中只要地狱空再无怨魄，也要达成夙愿……

三千年前，慈航真人身躯消散化为虚无，天魂归天，人魂却被身为徒儿的玄天宫的掌门凌宇宸截获，地魂自然要归往黄泉九渊……

那是凌宇宸第一次站在格外肃穆的主殿前，他要面对的是掌控死的意志，似乎知道他远道而来所求为何……

“吾是无法从九渊带走任何一个亡魂——”亘古荒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带一丝宣判他人罪过的浩荡。

“修仙就是要救天下苍生，为此赴死也欣然以往，他为人能在延续下去付出了命，后辈今日前来便想寻个答案——为何我师尊的天魂归天，其余两魂即使转世轮回也在没了仙途……”凌宇宸面色冷傲站在殿宇前，他所来便是要一个说法。

“没能步入仙途的修士很多很多很多……修成正果不过是凤毛麟角……”

“即使是这样的修士也无法步入仙途，那什么样的修士才会有那份殊荣？”凌雨宸皱起双眉，他握紧手中的剑刃携带着灵力，朝那座矗立的殿宇挥斩而去……

护界悄无声息展开，与灵力所构造的锋刃相互碰撞，凌宇宸伸手触摸扩散在空中的血雾，这片虚妄的地狱仿佛无边无际，他仰首时听见天空一阵雷霆滚过半圆的护界顶部，随后与他释放的灵力彼此抵消。

“我的师尊地魂究竟在何处——”凌宇宸出言后便决心挥动第二斩。

“苦海的尽头——慈航修士的地魂是血樱树的养料。”

凌宇宸听闻后，随即御剑朝苦海的方向赶去，如同金色麦浪般的波涛连绵不绝，飞渡过苦海时，蔓延百里的血土上生长着无数棵血樱树，而那些妖树周围土壤里被一个黑袍人，埋了数不清的尸骨……

悬浮在海浪上的他看着那个尸人，将自己的干涸的血喂食血樱，换自己尸身不腐一年又一年的寿余。

世有一妖树，其名血樱——喜长在尸骸遍地之处，得其养料可高两到三丈，每七年一开花，花开七日，花形与气息似樱，得天地造化可化人身，以血喂之能吐人言，将其炼制丹药可令死者复生七年，而这些数不清的树足以供再他存活千年……

尸身烧而不腐，灵魂居于内部，这等邪物倘若出世……凌宇宸眼眸紧盯着贪婪啃声树干的‘尸人’，感觉这个尸人从土壤中摸索着什么……

如同团雾的灵魂被他抓握在手中，察觉到是师尊的气息，凌宇宸菱角分明的脸庞隐在暗处，毫不犹疑挥剑砍去。

“一笔判生死——”那个尸人从衣袍里掏握出，一支用于写丹书的朱笔，将其格挡在锋刃前！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交锋……

“呵呵呵……”渊奴阴森痴狂的笑声袭来，他挥舞着煮笔勾在雪地里勒出凌宇宸的影子，他张开獠牙猛然咬住自己的手腕，将僵硬的皮肉咬了出鲜血，他将手臂高高扬起将血溅到地面——顷刻间，影子活了起来……

渊奴回首咧开凸起的獠牙，他看着只剩下百人的修士，这些人魂是他们代表天道斩杀的，这些腐尸不过是想抵达异界，他们料到修仙界不肯退让半步……

而在遥远的异界，万兽之森内部却是另一番仙境。

薛戎感觉自己的心绪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透彻了，他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贺勒尔，教予那些亡魂如何分散灵体如何集中鬼气，以及基础禁锢邪祟的法阵。

无数亡灵自发融合自己的形体，薛戎抬眼之间便看到贺勒尔指尖合并，凝聚了一抹火光，他面含笑意弹指间，便将散发着寒意的鬼火投掷而去，于是交织在一起的灰色丝雾状的光团，被其点燃……

高约数丈的蓝色烈火舔舐着所有至情至性的魂，那些留恋世间的面庞，难以描绘的悲喜被融合，薛戎总觉得贺勒尔似乎对这些亡魂说了些什么……

至少他从这些灵魂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信仰，他不知道这信仰所从何来，或许是他某些错觉吧——

几丈高的鬼焰开始收拢，无形的力量越发凝实发酵，万兽之森无数丛林深处的灵鸟开始嘶鸣，无数异兽奔腾的逃窜迁往深处，贺勒尔猛然感觉心脏被撕裂的痛楚，他慌忙用手紧捂住口唇，他收敛眉宇间一丝诧异，将溅血的手掌紧握成拳，他最后抵于额间，他听起身后传来脚步声，睁开垂闭的双眸仰首间全是信任的笑意。

“薛戎，曾经我努力参透何为一个词——军魂，还是孟妍亲口告诉我的，其实我见识过太多太多，边境战死不愿奔赴往生的魂，我曾经认为他们的执念皆是不放心你，后来……我——并非是人，不知道这个词压在你以及那些不屈的人身躯上是何等重量，但是我知道边境数千里厚土下的魂不会抛弃你的，男儿此生要做的事，待晚年再计较那时是如何鲁莽的吧！”

他的笑本能让薛戎后退一步，贺勒尔颇为不解看着努力遮掩住神色的薛戎，那是被深受震撼的动容，一颗心仿佛经受着淬炼——

薛戎想开口解释什么，仰首间却发现身躯无比庞大的鬼物雄武办伫立在贺勒尔的身后，至阴的烈焰环绕直至蔓延古铜色粗壮的肢体……

“贺勒尔，你身后这究竟是什么……”薛戎紧皱眉峰抿紧双唇，他舒展握紧拳头的手，扯拽着他的手臂退了几步远。

“我指尖燃起的是鬼火……华发在你们人眼中是三千烦恼丝，我不过是燃起一丝生前的执念，使这些亡魂备受撼动是边境为国抵御入侵的将士——古往今来，哪里能没被埋忠骨……”贺勒尔并不想说燃起鬼火的材料从何而来，他只是虚无般阐述一下已有的事实。

“他们身为贫民时便被家国庇护，一直到目睹魔尊屠戮人间，所处家国恐怕早就被邪魔攻破，虽然我没有目睹三千年前发生的惨状，但他们不想人间再一次酿成那样的惨剧……”薛戎咬紧牙关踏前一步，他将手伸向黄铜色壮硕的躯体上，他被迫融入温暖当中……

“薛戎，你该回人间了……”贺勒尔轻柔一笑，将指尖合并抵御额间，远处山脉动荡的轰隆声，震动波及地面，水潭的水也骤然溅起一丈高，无数灵鸟盘旋一起飞向云霄，万兽之森外延升起护界笼罩其中，在空间裂隙的逆流中脱离异界，飞往人间……

魔尊灼华看着万兽之森消失在眼前，而他身后十米外站着遮蔽半边天空的浮魔，以及海鲛的统领琉滢，以及地狱山狼诸位统领……

魔尊收起将万兽之森探究下去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不失威严略显苍凉的话语回荡“：罢了——孤也会这般心绪难定……众妖魔谨遵王令，将栖息在黄泉九渊的爬虫碾杀成灰。”

“谨遵王令！”五万妖魔纷纷屈膝致敬，身躯前倾开口宣誓道。

高温灼烧的裂土上行走着无数妖魔，它们皆路过烈狱血池，朝着西方地势较高的断崖上赶去，那里有一个时空裂隙，标记人界所在方位，只是不知妖魔现身时眼前的人间是何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