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徒留我一世情殇

浓烟里泪如凝霜的脸庞上，绽放着痴缠的笑意，华袍锦裳被烈火灼烧着。灼华一手遮挡了凤眸，一手紧握下落的锋刃，血如凋零的红梅，点点滴滴坠落到她的脸上……

“有些事物你是割舍不断，舍弃不了的……”灼华看着薛戎颤抖收紧手掌，柄端也开始滚烫灼手，他紧绷着神情逐渐下压，没有丝毫的顾忌妥协——

“只要你倾我真心，便可不再让怨魂颠沛流离，寸土皆可重复生机，你却独留我千载悲怆，悼念一世情殇……”灼华感觉此刻的心碎了，爱而不得果真凄苦不已，为何她无法得偿所愿。苦涩的泪涌入她的口鼻，好苦……好苦——

期待我记起一切的是你，让我重回灼华的也是你，天道不公让我三千五百年让黄泉九渊再无冤魂，你便可以存留于世不会灵魂消散……救世的初心我未忘，即使我会被你唾恨，倘若挽救你是一种罪，那便由我来承担!我只是不想能留我栖息的凤栖梧桐，再次消失，你曾说过会赔我一棵，约好有你在的地方——皆是家……

“余生……还望君能够珍重!”灼华缓缓松开匕首的手掌早已被割裂，她抚摸着薛戎抗拒纠结的脸，她委实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血会溅上他的脸颊，会说着诀别。

贤舒不顾及魂体的削弱，他想将灼华拖拽到身后，可是他的双手太过于虚无透明，手掌凝聚着灵力拍击薛戎，将他逼退几步。

灼华纤细轻扬的手臂皮肉开始脱落，仿佛这副皮囊包裹着是燃烧的焦炭，不灭的烈焰吞噬着她的躯体，逐渐化为谁都能践踏的尘埃。

空气骤然寒冷了下去，风拂过灰烬后燃起星星之火，顷刻间跳动的火苗不断汇聚，显露出化形的鸟身，凤鸣低哑，涅槃重生。

昔日火红如同烈日的凤身，却成了乌鸦般漆黑色，鸣叫声是那样难堪入耳，它舒展着丰满的羽翼，围绕着贤舒头顶盘旋，它掀起狂风飞沙走石拦截浮魔的围攻，坠落的凤翎缓缓飘落，落入贤舒魂体，便让他的身影再次清晰起来。

“舒，去回到城中去……”双翼朝两侧伸展，幻化为三头凤首，她用力的拍翅振飞，不断飞向高处，她携带着烈火围绕着洪流盘旋朝上，锐利的凤爪朝着骨龙的鳞甲恶狠狠的抓去!

灼华在纵横天穹水龙的缝隙里挣脱，闯入水流之中烈焰攀附水躯转瞬汽化，骨龙怒吼着唤来云层间积蓄的雷霆，雷电包裹全身它猛然朝三首凤撞去，雷电将它的龙甲剥落，那些龙鳞蕴含着龙的生气，如同被人指尖落下的棋子般，纷纷落入笼罩在神武城的护界内部，内里是白子，外壳是黑的，仿佛是有什么纵观全局的人，在一步步布置棋局……

“这是生死棋……以亡魂契机为黑子，世间存活之人为白子——看来师尊从没忘记今日的布局。”薛戎不自觉随着耳畔响起的低语，说出了这句话，只不过如今浮现在他脑海中，是一个步入五衰的老朽。

“师尊，弟子如今垂垂老矣的模样，还认得出来吗？”附着在龙角上的一抹元神侵入了薛戎的识海中，慈航伪装成暮年老朽的模样，触碰着格外警惕周遭又自责内疚的薛戎。

“慈航……任何生灵都会变得面目全非对吗？无论多么难以割舍的情义都会变质对吗？人总是把相信的东西称之为信念，可是这种事物也会变质——人……我，能信什么？”薛戎觉得自己很迷茫，他曾斗志高昂满载怨恨去寻求一个因，哪怕是以杀止杀……可是他没想到最初悄然改变，一切归根到底是自己转换的立场。

“她苦守的执着，而我前世避重就轻的承诺……就这样轻易误了她的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就如同生死棋布局一般，如今也压上苍生做筹码——”薛戎感叹深吸一口气，他静静俯视脚边仰躺的肉身，他的手停留在躯体脖颈处，缓慢掐握下去，却被薛皓抓紧了手臂。

“你要做什么？你难道要放弃做人了吗？”薛皓拉扯着薛戎的手臂，使劲全部气力将他提拽站起，挥手握拳击中薛戎的面庞……

薛皓阴沉着脸看着有些萎靡的薛戎，他的手掌催动着力量，就要将薛戎从剑躯的束缚中扯出来。

“你如今承受不住的模样，不赔做铁骨铮铮的薛家人!不但丧失志气与胆量!为什么要顾及那些和你此生无关的事？你明知道死并不是解脱，凡事总会挺过去，再难熬的事也能熬过去……你的王上在等着你，那帮将士也在等着你，你还要把那些骨灰带回安葬，看看爹娘是否安好增添福禄，你还要踏破定国的山河，你还要长命百岁，看看那些功过任由后人如何评说……”薛皓对薛戎挥了两拳，他恐怕这辈子也会让薛戎记得这两拳!他一直都认为没有人能够动他弟弟一下，他也不会让任何杂碎污蔑了薛家……

“爹常说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我薛戎得此一生，最想做对恩义无愧于心，凡事心怀坦荡。我曾认为即便我死也要傲骨长存……那些人不该替我去付出命的代价!也许我是最没有资格呐喊活下去的人!”薛戎从没有觉得自己自己是这般不堪，挫败，他居然下不去手让灼华付出命的代价!

弑神万劫不复又能怎样!他还能不亏欠谁啊！

“可如今我却想哪怕打碎我的全身的骨头，只要那些枉死的人起死复生，拿我能给的去还!去偿!去赔!说不定也值得……”薛戎俯视自己的身躯，他的胸腔好痛，他想葬送自己身为人的机会，他颤抖着唇说着再次被兄长殴打的话。

“哥……我不回去了……如若你回到驿站，见到等待我的王上和士卒，还请告诉他们……薛戎已无抱负，魂回故里去了，会在天上庇护他们的——”薛戎闭紧双眸，不让泪宣泄而下，他毫不迟疑高高挥下匕首，切向自己肉身的脖颈处。

“世人都说旁观者清，那么身为胸弟，我有三个想传达予你，此刻想告知于你，第一情债贤舒会偿还，毕竟天道欠他们一世夫妻，第二杀死幽冥天道不会坐视不理，人间除了极少的人还在世间，可谓是寸土皆是怨魂白骨，定会有什么存在能够逆转一切让阴阳维系平衡……”贺勒尔故作轻松操纵藤蔓，将薛戎的身躯束缚起来。

他面露不满看着薛皓挥拳的右手，悠然笑道“:鄙人不才，匆匆学了几年凡尘俗规，也知晓自古以来，人世代传承忠孝仁智信，又以兄友弟恭遵为美德，我怎不知身为兄长，竟然有损伤手足之意……”贺勒尔面含笑意轻扬宽袖，一步一步走到薛戎的身旁，打量这个笑里藏刀悠然自得的薛皓。

“阁下，言之有理，前路凶险异常，身为兄长自然得让小戎坚定心智，世事茫茫难自料，总会偶遇数不清心怀鬼胎之人，身为兄长自然相信小戎不会知难而退，就是徒遭牛鬼蛇神的庇护——”薛皓讽刺一笑，他自然知晓贺勒尔便是传说中的万兽之森，但是他的意图亦很明显，薛戎算是获得他的认可。

“薛家长兄的高见确实撼动人心，至于这牛鬼蛇神，你理当观摩自身再定义为何物……”贺勒尔直视愁眉不展的薛戎，缓慢抓握他的手臂，愉悦的笑意徒增几分。

“咔……咔嚓，吱——”有什么机关石柱挪移开启的声音，神武城上方所笼罩的护界，逐渐消失化为虚无，而围绕神武城八个方位，有什么石柱如同竹笋般破土而出，每一个石柱绑着一个痛彻心髓修为颇深的修士。

修真界八个门派的骨干，而凌端也在其中，他被灼华打断臂骨，用血红的丝线穿透四肢，绑附在用人血绘制符咒的石柱上，艰难喘息着……

“呵呵呵呵……敢动吾妻……小戎，看哥哥把你嫂嫂救下来——”当薛皓双眸触及这一幕，他缓缓回首隐去了暗藏的杀意，他紧紧盯着薛戎，再看到贺勒尔将手掌放到薛戎的肩膀，随即他转身握紧双拳蓄力飞跃，释放的魔气凝实铸起层层厚实的铠甲，整个身躯就像是披上陨石的外壳，猛然撞断囚困住凌端的石柱，正当他俯下身抱起凌端时，却被凌端手刃插入胸膛。